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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一


  在三岔口,三堡主愧對文俊,始終未出手攔截,可見三堡主並非窮兇極惡的人。再經玄衣仙子揭穿內情,聞人霸死在天殘劍下,桃花仙史又被玄衣仙子所殺,玄都觀師伯的仇人,只剩宇宙神龍一個,文俊已寬恕了三堡主之罪,所以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不要我幫助麼?這裏不安全哪!」姑娘張口說話了,臉上充滿關懷的神色。

  「你快走,恨海狂龍不受任何人恩惠,尤其是昊天堡的恩惠,大丈夫恩怨分明,我不殺你已是萬幸,快走!免得我變念,也許會殺……」

  他痛得額上現出青筋,大汗如雨,說不下去了,全身在抽搐震顫。

  姑娘強拗地說道:「不,我不能走,你殺了我我也不走,我得將你送到安全之地,絕不能讓你落在他們手中。」她輕移蓮步,緩緩走近。

  文俊一咬牙,挺起上身,天殘劍尖點在她的胸口上,切齒地叫道:「我叫你快走開,真要我殺你麼?滾!」劍尖一用力,貫穿紫色勁裝,直抵她雙乳之間那深溝中的肌膚。

  姑娘神情寧靜地說道:「我將你背走,離開這危險之地。你知覺仍在,真力未失,要是懷疑我對你有惡意,可以將你的指掌壓在我的腦戶穴上,隨時可以要我性命。」

  「笑話!我梅……恨海狂龍竟需仇人援手,受人憐憫,哼!」

  姑娘說道:「你錯了,我爺爺和爹爹,平生未殺過半個無辜之人,所行光明磊落。在昊天堡中,西堡自立門戶,從不參與東後兩堡之事,平時極少往來,怎會與你有仇?至於我,一生足跡未離開過漢中府百里之外,也不會與人結仇,怎會是你的仇人?」

  「少囉嗦!凡是昊天堡的人都該殺!」

  「那你就殺了我罷!但請你等到安全地區之後,我不會珍惜性命的,誰叫我是昊天堡的人呢?」

  文俊拭掉額上大汗,天殘劍緩緩向下一滑。這劍十分神奇,如不注以內力,並不犀利,不然姑娘不被開膛破腹才怪。

  他冷冷地說道:「恨海狂龍不知什麼是危險,你的好意免了罷!」

  「請別生我的氣,人總不能在恨中活下去啊!」她語氣婉柔,神情真誠:「你自己收劍呢,還是要我代勞?天色不早,該走了!」

  她蹲下身子,含笑去摘他的天殘劍。文俊痛得冷汗直流,對這溫婉的小姑娘,又無法將氣出在她身上,趕她她又不走,只好由她。

  姑娘替他將天殘劍歸鞘,柔聲說道:「由這兒往西南五六里,有一座偏僻古林,平時罕有人跡,我將你置身在那兒,不會被人發現。龍鬚毒針歹毒絕倫,在一盞茶時分內死狀奇慘,而你竟能支持三個半時晨,也許能支持得更久些。我將傾全力替你去偷解藥,但願我能辦到。」

  文俊痛得蜷成一團,無法做聲。

  面對這蜷成一團的偉岸大男人,姑娘感到十分辣手,怎麼個背法呢?要扛上麼!不成他傷在脅骨近背脊處,扛上豈不是要他的命?她略一遲疑,最後兩手向他肩背和腿彎一抄,抱起就走了。

  她避開積雪,向東南翻過兩座山,左盤右旋穿林越棘。鑽入一座山谷中的古林。

  在她離開原地不久,有兩人影搜到先前文俊隱匿之處。這兩人一是七星羽士妙真,背上插著那曾被天殘劍點破劍星的七星神劍。另一個是雄偉的和尚,正是昊天堡功力超人,宇宙神龍倚為左右手的金羅漢宏禪。

  兩人細察遺跡,四處搜遍。小姑娘入山之時她心細如髮,並未留下自己的足跡,所以只有文俊的足印。兩人搜了半晌,最後向東越山而去。

  古林盡處,是一處高有三丈的崖壁,壁下內凹,可以遮蔽風雨。

  小姑娘將文俊平放在地,焦急地說道:「你忍住些,我先去找衣物,再返昊天堡盜藥,天黑以前方能返回,你可別離開啊!」

  「不用費心,你能替我察看傷處情形麼?」

  她粉面泛上朝霞,但卻毫不遲疑。替他寬衣解帶,最末一根脅骨靠近脊骨處,肌肉緊縮,結成海碗大一團。膚色並無異狀,僅在墳起的肌肉頂端,有一微小的創口,滲出一絲紫色液體。整個背部和腹肌,向墳起處擠近,蹦得緊緊地一棱棱可怕已極。小姑娘直搖頭,哽咽著將情形說了一遍。

  文俊沒做聲,閉目沉思良久,他知道自己體內得玉漿之助,不懼奇毒,也知道普通暗器亦不能在他身上造成損傷,宇宙神龍雖功力高強,但毒針仍能未能打入內腑,目前的難題,是如何將體內那逐漸蜷縮的毒針取出,排除那緊縮時牽抽肌肉的痛苦而已。

  他打開藍色革囊,在玉瓶內取出一片千年玄參,吞下腹中。拔出天殘劍,交在姑娘手中說著道:「殷姑娘,這點苦我受得了。勞駕,替我割開那團肉墳,只削劃一拳頭十字就成。」

  「這……這……這不啻飲鳩止渴!即使割開,那毒針也不能取出,除非全部肌肉予以割除,而毒性已遍佈全身,割除一處仍是枉然哪!」

  「你別管,劃開就是。在半個時辰內,勞駕姑娘替在下在外戒備,貴堡如有人搜到,請先發聲警告。請快動手!」

  「你真要這麼做麼?」姑娘手中天殘劍不住顫抖。

  「是的,毒針僅傷肌肉,並無大礙。還好,要是進入內腑,五臟早被蹦縮斷碎了,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小姑娘銀牙一咬,手起劍落,在墳起的肉山中,劃了一個十字,鮮血湧起如泉,姑娘棄劍掩面,不敢正視。

  文俊閉目運起九如心法,「排」字訣神奇地派上用場。不久,鮮血漸止,肌肉漸漸放鬆了些。

  時已近午,文俊行功益急,鮮血早已止住,肌肉已恢復原狀。在裂開的十字形傷口中,一根細小如髮,紫光閃閃,長僅三寸餘的細針,緩緩伸出創口外。

  九如心法誠如恨海狂人所說,算不了什麼,最為珍貴的是心法中的「排」字訣,可以將體內異物排出體外,這是九如心法與任何先天氣功不同之處,也是武林朋友夢寐難求的至寶。

  文俊在百寶囊中取出金創藥,自己敷上,撕破內衣,將創口紮好,結束停當,地下紫色的龍鬚毒針捲成一隻小環。誰能想得到這東西能取人性命,予人徹骨痛苦呢?

  他一腳將小環踏入土中,用土掩了,喃喃地說道:「師父就是死在這歹毒暗器下的,差點兒又要了我的命,宇宙神龍哪!你日後的下場,我要你死得更慘烈萬倍!」

  她緩步走出崖壁,向站在一株高樹上向遠望的小姑娘背影,嘆口氣喚道:「殷姑娘,請下來一談。」

  姑娘聞聲轉身,飛掠而下,注視文俊那略帶蒼白的臉容,驚喜的叫道:「啊!你……你竟然神奇地在龍鬚針下重生,真是空前絕後之事,恭喜你了。」

  文俊淡淡一笑道:「且慢恭喜,還是替你昊天堡嘆息罷,恨海狂龍一日不死,昊天堡的人,將永難安枕。」

  姑娘黯然的說道:「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昊天堡四十餘年來,倒行逆施,人神共怨,成了眾手所指的藏污納垢之地,我能說些什麼呢?唉!」說完幽幽一嘆。

  「請轉告令祖,既然在昊天堡各立門戶。不過問宇宙神龍之事,別再在江湖招惹是非了。江西玄都觀之事,令祖總算脫掉干連,我恨海狂龍不再追究。」

  「真是你將聞人霸殺了嗎?你姓梅,能將大名見告麼?」

  「姑娘,你心細如髮,心地善良,你不該生長在昊天堡的。不錯,我姓梅,賤名恕難奉告。假使有那麼一天。恨海狂龍不動西堡一草一木。別矣!姑娘,願多珍重!」

  聲落人動,快如閃電掠過林梢,眨眼問,形影俱渺。

  凌雲玉燕怔怔地張望著文俊逝去處出神,久久不動。

  這時,在漫天風雪中,甘涼古道上現出崑崙雙鶴孤零零的一雙身影,向東崑崙趕去。

  三月後,東崑崙下院開始召集門人,甘涼古道中,出現了九現雲龍徐佔海的身影,向東崑崙急趕。

  而同一時期中,武當崆峒的弟子,正式在昊天堡中來往出入,宇宙神龍親自跑了一次潛山閻王谷,拜會閻王令主世昌,將黑龍劍送給他,可能是作為交換六合須彌功的代價。

  在雲霧山絕谷,「雙龍之宮」前,排下了十具屍骨,任由風雨將他們化為白骨。

  在淇淇人海中,有一個被哀傷摧殘著的小姑娘,正在登山涉水找尋黑屍魔余昌的蹤跡,她就是文俊的義妹徐廷芝。黑屍魔已經長眠雙龍之宮,她怎找得到呢?

  文俊呢?他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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