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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三


  劉青山微笑著交弓交到文俊手中,並替他取了三支箭,叮嚀著說道:「兄弟,沉著些,這是一石弓,你可以勝任。」

  文俊本欲應付了事,但一聽劉青山說彭珠可以三中紅心,不由激起好勝之心,接過弓箭,微笑走到起射線,暗運真力,「咻」的一聲箭出如閃電,尖銳的劃空嘯聲震人心弦。

  沉重的箭垛向後一挫,箭並未靶上,而紅心正中一個小洞上,還留有幾片殘羽。

  驗箭的猶豫片刻,突然急揮紅旗,發狂地叫起來:「神箭穿垛,紅心!」接著,四周響起了瘋狂的歡叫。

  文俊從容不迫,第二支箭穿破空飛去,箭由原洞射入,並未穿透箭垛,原來他已先做了手腳,箭頭被他運內家真力,便將鐵尖變了形。驗箭的人站在箭垛前發呆,好半晌才一蹦而起,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狂舞著紅旗,尖叫著道:「紅心!紅心!連珠穿孔!」

  四周響起了山洪也似的吼叫,人群一陣騷動,全向箭垛奔去,有人在五十步外拾得第一支箭,堅硬的地面,射入土三分之二。歡叫吶喊之聲雷動,卻把文俊警醒,暗罵自己該死,為什麼要在這兒賣弄呢?

  他不再思索,待箭垛前人群一散,覷準柄角,一箭破空而出。箭恰中左上角,驗箭人像洩了氣的皮球,搖著那面青旗,四周人群騷動停下了,鴉雀無聲。

  文俊放下弓,走向劉青山,訕訕一笑道:「一箭落空,大哥,總算沒丟人。」

  劉青山凝視他半晌,苦笑道:「兄弟,你該射中它的。箭嘯有異,你該有五石弓之量,大哥走了眼了。」

  「大哥,沒騙你,這玩意我少練,一是僥倖而已,場主千金來了,咱們走吧!」

  兩人循道走向門口石階,劈面迎面大踏步的彭珠,兩人含笑閃至路旁。

  彭珠小嘴噘得老高,神情不大友好,她昂然經過文俊身邊,突然在他身前一站,沒好氣地說道:「沒出息的東西,哼!為什麼你要故意相讓呢?誰會領你的情?哼!」她昂著頭,轉身便走了。

  「兄弟,麻煩來了,我沒告訴過你,這丫頭刁鑽得緊,她要是不高興,有得瞧!」

  「大哥,我在這兒只有十天,有四天在山中打獵,已經過了兩天啦!」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看她的態度,可能不會壞,她要是冷冷地看你一眼,冷哼一聲,那就不妙了。」

  「她不是哼了兩聲麼?」

  「兄弟,你真是傻,那是裝出來的呀!可能……唔!可能又另有麻煩了!」

  他們到了石階,四周已歡聲雷動,彭珠已經在大顯身手,三箭連珠攢射,三支箭在紅心中央相距不到一寸。

  接著是競賽飛矛,單刀搏擊,套繩等等獵獸之技,文俊這次小心行事,馬虎地混過了,盡可能裝得稀鬆,但求不突出便算了。

  午間,他幫著劉青山收拾傢伙,場主派英、真、雷三兄弟前來促駕,兩人藉口須在家裏收拾獵具,要晚間方可前往。

  送走了三兄弟,卻來了三丫頭,她刁蠻地將劉青山拖走了。

  文俊心中暗自決定,在離開嵐皋之前,無論如何,得設法弄來一頭猛虎,促成一雙佳偶,也算是報答這位熱情感人、渾璞的血性朋友。

  他正在廳上整理一張硬弓,這是他準備入山時應用的兵刃,天殘劍和百寶囊中之物,如非必要,他不準備亮出。

  大門外悄悄地出現一個嬌小的身影,一身輕裘,皮風帽外面,只露出一雙震人心弦的秋水明眸,和挺直的瑤鼻,乍看去,只知道她是女人,要分辨她是誰,委實不易。

  她一看屋中只有文俊一個人,而文俊卻是面向內間,她那明麗照人的美眸中,泛起一絲頑皮的笑意,左臂一抬,「錚」一聲機簧脆響,一支小巧的袖箭,向文俊頂門上方兩寸處飛去,人也捷如靈貓,猛撲文俊,伸左臂急抓文俊衣領。

  丈俊耳目何等靈敏?十丈風飛花落葉亦可分辨,何況偌大的一個人?他不動聲色,頭頂上的袖箭他睬也不睬,背後風生,來人已近,他驀地向左一旋,左臂倏伸,快!快得令人眩目神移,一把扣住來人左上臂,往懷中一帶。

  女郎驚叫一聲,「虎尾腳」向後便掃。

  文俊一聽是女子的聲音,正待放手,下面虎尾腳已到,他手上用了一成勁,稍向前推,虎尾腳落空。

  「哎喲!你這人怎麼這麼魯莽?」女郎痛得尖叫出聲:「簡直是條蠻牛!」

  文俊放了手,有點不悅地說道:「你是誰?存心捉弄人麼?」

  女郎咬著嘴唇兒,掀掉頭上風帽,現出頂上三丫譬,和美麗的朱紅臉蛋。三丫髫,是大明時代未婚少女的標誌,文俊心是暗暗後悔。

  「誰,哼!嵐皋場還有幾個誰?哼!」女郎板起臉說。

  又是兩聲哼,文俊恍然大悟,拱手賠笑道:「原來是珠姑娘,不知者不罪,原諒區區剛才的魯莽。」

  「魯莽!哼!把挽弓的力道全用上了。」她面孔扳著,但分明在笑:「你到底能挽多強的弓?」

  「兩石,姑娘。」文俊忍不住笑了,美麗少女宜喜宜嗔表情,特別可愛呀!「你的膀子也不弱,二百步三中紅心,一石綽有餘裕。」

  「要是弱,怕不早被握斷了?」她也笑啦!而且還有點自負:「早上為何故意射垛角!你說!」

  「當仁不讓,不是故意的,姑娘,委實是技不如人,區區已盡了心力。」他說了違心之論,臉上微紅。

  「技不如人!哼!箭連珠中的,力透箭垛,第二支箭箭尖變扁,這都是技不如人?哼!違心之論,違心之論!」

  「刀如劈柴,槍如死蛇,這是姑娘說的,分明是區區技不如人啦!」他記起在試刀試槍時,姑娘在旁所加的評語,故而信口說出。

  姑娘笑著說道:「那懶洋洋的神氣,我看了就生氣,裝得太不像話,所以要趕來迫你出你的真功夫。」

  「差點兒腦袋開花。姑娘,你這手留著點兒。區區委實有點心中發毛,下次少來為妙。」文俊半認真地說。

  「還有哩!」姑娘叫,右手倏神,一掌當胸推出,左手疾扣文俊右臂,揉身進撲。

  文俊向右微閃,左掌向上輕輕一拍,姑娘得理不讓人,扣緊文俊左小臂,轉身出腿,順勢猛扔,她要將文俊弄倒摔出,她個兒比文俊矮上一個頭,簡直像是個小鬼跌金剛。

  文俊忍不住心中暗笑,雙足向上一收,讓她把自己摔出,立在她身左。

  「咦!你真夠快,沒將你扔倒。」她扔捉住文俊的左小臂,驚詫地說。

  文俊心中不大以為然,暗說:「荒謬!女孩子怎能用這種招路的?不像話呀!」但他口中卻說:「姑娘神技,區區佩服,佩服!」

  彭珠臉一紅,放了手,掀起小嘴白了他一眼說道:「你,沒有一句真話,算你行,快走。」

  「走!」文俊一頭霧水,還道是她要到外面較量呢:「免了吧,區區委實技差一著,甘拜下風。」

  「誰和你再比,你答應和青山哥搬過去的,不走怎成?」

  「這……這……」

  「別這這的。」剛好劉青山心事重重地跨進門來,她叫:「青山哥,架子好大喲,你說,你們到底走是不走。」

  「四妹,咱們晚上準到。」劉青山在推搪。

  「不成。」她去搶下劉青山的托天叉,六十斤的重傢伙在手中,幾乎輕同無物,她又去搶文俊的大弓:「你們比我們女兒家還囉嗦,這就走。」

  「好啦!四妹。」

  劉青山也無可奈何地說道:「嵐皋的野丫頭,誰也強不過你,走著瞧,不知哪一位小伙子活該倒霉。」

  「呸!狗嘴裏長不出象牙來,放心,桂姐饒不了你,別替人擔心。」她瞥了文俊一眼,放下鋼叉,提著文俊的大弓,小鹿兒似的蹦出門外,扭頭叫道:「走啊!持著兵刃就成,其他獵具不必擔心。」說完溜了。

  「這野丫頭!」青山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

  第二天一早,人影幢幢,狗叫連連,一隊三十餘人的打獵隊伍,乘著曙光向山區迤邐而去。

  他們的收穫不多,不過是些狼豹野獸之屬,當夜進趕陰森恐怖的一座山谷裏,在附近平原的山區裏,夜間是最好的打獵時光。

  在這宛如洪荒叢莽的深山裏,夜間卻是危險最恐怖的時候,不但猛獸在暗中窺伺,稍一大意,不是迷失在叢莽裏,便是陷入泥沼陡壁之中,萬難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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