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海情濤 | 上頁 下頁
一〇四


  中氣十足,聲如洪鐘,兵器架旁三個伙計起勁地打著鑼鼓,勁頭十足。

  一個彪形大漢,在兵架器上揀了一對流星鎚,走至場中,猛得一出手,鎚影漫天飛舞,愈撥愈大,像在眾人鼻尖上掠過,大家紛紛走避不及。

  噹噹噹三聲鑼響,流星鎚一飛沖天,在半空中一陣急旋,然後又倏然降落,大漢驀地伸掌。手一挑,雙鎚直向兵器架上飛去,整整齊齊地落在原地不動,周圍響起了暴雷的一陣喝采聲。

  文俊暗自點頭道:「這是移力借力上乘內功,勁道收發由心,難得的是他可以卸去兩丈外的勁道,二百斤的衝力消失不易,他並不盡是混飯的人物哩!」

  大漢待采聲沉寂,方向周圍行禮,亮聲兒說道:「在下柯乾,祖籍東海,自幼練了幾手把式雕蟲小技,使以混飯糊口,今天途經貴地,久仰貴省高手如雲,乃藏龍臥虎之地,武林名宿之都;在下冒昧,願向諸位高明請益,並博君一笑,孩兒們!」

  「爹爹可是叫我們啊?」

  兩小童笑嘻嘻地回答。

  大漢也笑著回答:「不是叫你們,難道是叫我嗎?」

  「來了!」兩小童左右一分,快步到場中,抱拳向四周行禮,在大漢左右兩旁叉腰一站,清澈的大眼笑意流露。

  「這是一雙不成材的小子丫頭,也是在下的兒女。」

  柯乾含笑道:「孩兒們!」

  「爹,不用叫,吩咐就是。」

  「南康府山明水秀,龍蟠虎踞之地,你們且演一套小輕巧功給叔叔伯伯瞧瞧,別叫叔叔伯伯笑話了。」

  「是的,爹爹。」

  聲落,人閃,兩個小娃娃神定氣閒,一左一右繞場急走。

  「這些人來意似有不善,不像賣藝來的,倒似有為而來,口吻帶有火藥味,東頭那老兒,眉心略鎖,心事重重,那已修至由神返虛的一雙老眼,只在人群中一瞥,定不簡單。」文俊心中暗想,有意無意地留心兩個老人的動靜。

  兩娃娃愈轉愈急,似乎腳不沾地,就在兩人相合瞬間,女娃兒一聲輕笑,凌空躍起八尺,頭下腳上直落。

  男娃娃步法不變,雙掌上伸,不偏不倚接住女娃雙手,就這麼雙手一接,繞場疾走三匝,女娃兒倒立在上,竟然絲紋不動,男娃兒也若無其事,舉步如飛。

  人叢中采聲雷動,大呼大叫,就在采聲中,女娃兒身輕似燕,被男娃抓住雙手,猛地一轉,轉了十個圓圈,姿態美妙極了。

  猛地一聲銀鈴似的輕笑響起,女娃兒像隻斷了線了風箏,向場中飛去,男娃兒也身形乍起,翻了三個觔斗,亦向場中落去。

  柯乾哈哈一笑,一挫虎腰,雙手倏長,男女娃兒分毫不窒的落在他的一雙手掌上,都擺了一個金雞獨立的架勢。

  柯乾平舉雙臂,轉了三圈,喝一聲:「滾!」將兩娃娃一摔,兩小翻了個觔斗落下地來,在如雷的掌聲和叫好聲中,三人拱手為禮,連說「獻醜」!

  鑼鼓聲又止,柯乾叫道:「兄弟!」

  三個大漢齊聲應諾,大踏步走到場中,向四周行了個禮,在柯乾對面分坐著。

  「剛才小娃娃獻了醜,兄弟們,該咱們大個兒的啦!」

  中間大漢說道:「是的,大哥,咱們可不能讓鄉親們失望。」

  柯乾說道:「正是這意思。論英雄,江湖車載斗量。」

  左首大漢接口道:「六大門派中英才輩出,高手如雲。」

  右首大漢接口道:「雙雄一霸,大名如雷貫耳。」

  柯乾道:「兄弟們,你們忘了震動江湖的一件大事和一個人。」

  中間大漢問道:「大哥說的是誰?」

  「事出在本省,人也在本省,也是最近的事情。」

  「大哥是說,九現雲龍突現九江之事?」

  「徐大爺名列武林三認之首的仁義大爺,不是奇聞。」

  「那麼……」

  「我說的是另一條龍。」

  「啊!是了,大哥是說今早三岔口突然現身的恨海狂龍?」

  「二弟,你說對了,恐怕這一天中,恨海狂龍的大名,早傳千里以外了。」

  「大哥是根據傳聞,就認定他是英雄嗎?」

  「天殘劍闖武當劍陣,在天下無敵高手中從容而逸,你說他不是英雄?」

  「大哥,在我未睹以前,遽以斷語,智者不為。」

  「二弟,等你目睹的時候,怕早就一命嗚呼了。」

  「恨海狂龍真的發狂?」

  「狂倒未必,只是他喜怒無常,生得頭如巴斗,眼似銅鈴,有千斤神力,動不動就要殺人的。」

  「大哥好像見到了似的,真有那麼可怕?」

  「這武當崆峒門下,和富有內雙雄的門人,豈能有假?」

  「南康府真是臥虎藏龍之地,出了這麼一位英雄,值得喝采。」

  「所以咱們得賣點力氣,別在英雄的鄉里人現……」

  眼字未落,「嗤」一聲銳嘯,一枚灰黑色的小棋子,飛落柯乾腳下,插入地中一半。

  任誰也沒有看清是何人所發,除了文俊。

  他已看出那發棋之人,更已看出那小小的三角棋中,隱泛金色,正是江湖傳言,令人魂飛膽破的「二等閻王令」。

  他悄悄地轉身擠入人叢,悄悄地追在一個大漢身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消失在城內。

  四個大漢神色一緊,還以人有人來找場,張目向四周搜索可疑形跡,兩個老頭見那三角灰旗,臉上驀然變色的站起來。

  兩個小娃娃走到鐵旗旁,男娃娃正要低身拔。

  老人厲喝道:「不許動!」

  「咱們收場。」

  四個彪形大漢臉上變色,知道事態嚴重,便強笑著拱手向觀眾請散,並督促伙計收傢伙。

  「準備香燭。」老人木然地吩咐。

  好奇的觀眾,遠遠地望著。

  老人家取下一隻朱紅托盤,接過伙計點好的香燭,在小旗南面插好,拱身道:「柯某告罪,恭諸鈞令返店,三天中客店待罪,請!」

  雙手拔起小旗,運內勁插在托盤內,再將香插上,老小六人挑著傢伙走了。

  文俊倒是江湖經驗太差,他盯著人家,卻未留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這藏龍臥虎之地,人家既敢在大眾之下留旗示警,豈是等閒之人?

  而且,二等閻王爺令除了十大報應神身懷此物外,極少有人可獲此項殊榮,也就是說,除了閻王谷的一流高手,不會有此兇物。

  縣城不大,不消片刻便由南門出了北門郊區,這一帶,全是木屋,有點像我們常見的貧民區般,街窄、巷深,而且曲折盤旋。

  這些地方,是遠離繁華,高尚尊榮另一個天地,除了從緊閉的門縫中漏出的一絲燈光外,連野狗也找不到半隻,他們太窮了,養不起狗。

  文俊跟著那修偉的人影,相距十丈外緩緩轉入一條小巷,那人揹著手,一搖三擺信步而行,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過,步履從容而緩。

  轉了兩個彎,那人突然在另一個轉角處停下了,似在低頭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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