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海情濤 | 上頁 下頁 |
八四 |
|
他就是文俊,淒淒惶惶葬了師伯靈骸,逕奔宜黃。但他突然想起了這一次的另一目的,就是至慈雲庵,探詢三音妙尼的下落,遂繞道轉趨建昌。這是麻山喋血後的第三天,途遇昊天堡的人傳信,他心中暗自驚惕。 慈雲庵,在建昌府大西門外十里,那是一座小山丘下的一所香火衰落的小尼庵。在一般人心目中,那是一處不受注意,全是世間苦命女人苦修之所,而在江湖中,卻是名傳遐邇,大有來頭。 二十餘年前,慈雲庵本是一所破敗的小小庵堂,後來被一名貌美如花的中年尼姑看中,出資大興土木,重建這一座荒涼破敗、行將淪為廢墟的尼庵。 在外表上看,慈雲庵的規模,比起峨嵋山的巍然道院,相去天壤,簡直不成比例。也由於這一緣故,慈雲庵在一般人眼中,委實是微不足道。而且,慈雲庵只有幾個已入中年的女比丘,絕不收容年輕貌美的苦命少女。半日裏,庵門經常關閉,也不見庵中人出去化緣,塵世滔滔,像慈雲庵這種苦行清修的小小庵堂,有誰去注意呢? 但事實卻不如此,庵中闢有秘室,室內別有洞天。前夜三更後,這入跡罕至的荒山避野裏,經常有輕功高明的夜行人出沒。 三年以前,慈雲庵的名號在江湖中,端的是聞之色變,也令人心動神搖。提起了「慈雲庵」的三音妙尼,誰也得目放奇光,心癢難煞,但卻流著口涎,口是心非地罵聲「好個不要臉的淫婦!」或者伸伸舌頭,縮縮脖子,叫聲「好厲害的要命女菩薩」! 可是,三年前的最後一天,慈雲庵突然變了,不管白天或夜晚,有不少提刀掛劍的好漢們出入。庵中的七八名中年佛們女弟子,更少讓人看到了。此後一年多,慈雲庵像一個步入暮年的孤獨老女人,日漸衰頹,只有斜陽冷月,伴著她度過了多少茫茫的黃昏,多少漫漫的長夜。 經過了看似短暫卻又無比漫長的兩年,慈雲庵又是一變,變得恐怖而陰森了。大白天,凡是接近這兒三里附近的人畜,會突然無故地失蹤。在夜間,這一帶起伏不定的山崗和幽林,經常有鬼火亂飄,厲嘯時起。令人毛骨悚然,動魄驚心。 這一來,慈雲庵更加冷落,更為淒涼了。 你要是在建昌府打聽大西門外慈雲庵的消息,準有人恐怖地搖搖頭說道:「老表,那是個鬼地方,除了鬼,你不會看到什麼。」 文俊沒向人打聽,他已知是昊天堡有人在那兒盤踞,而且三音妙尼在相處中,已將慈雲庵的位置告訴了他。 這天,他在大西門客店中住宿,白天裏暗自踩探去向,入夜在房中行功練氣一個時辰。在這一段時日裏,他練功比在峽谷隨恨海狂人練時更勤,進境十分神速,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功力進步甚快,所以練得更勤更苦。 二更末,大西門至慈雲庵的荒蕪小徑上,有幾撥夜行人分頭並進,目的地都是慈雲庵。 最先趕到的是文俊,他穿的是淡青色的夜行衣,腰帶上插著天殘劍,脅下懸著百寶囊,沒有巾帕綰住頭髮,馬馬虎虎地挽了一個髮髻。穿起緊身夜行衣的他,端的是猿臂鳶肩,渾身都是勁,顯得萬分雄壯魁偉,誰相信他是個未屆弱冠的大孩子呢? 他自己命名的「九幽凌虛魅影」輕功,展開後端的快如鬼魅幻影,疾如閃電,十里地不需半盞茶時,真是快極。 遠遠便看到慈雲庵後那頂尖尖的小山,他避開荒徑,穿林越野而進。不久,便看到前面半里地,有一角黃色的燈光射出,倏現倏沒。 他心中一動,暗說:「那就是了,我得小心點兒。」 在他突然剎住身影的同時,身左十餘丈外,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耳語,他耳目大異常人,神目可以夜視,十丈內飛花落葉也難瞞他。他心中一動,便隱住身形,凝神打量發聲處。 那是十餘棵特別粗大的楠木,高有七八丈,樹杈離地約有三丈左,右,那粗大的橫枝上,背靠背倚坐著兩個黑影,正在低聲耳語。 有一個啞嗓子說道:「鄭兄,咱們難道不可以到建昌獵食嗎?程老三獨個兒吞定了五個,只將兩個又醜又老又蠢的分給咱們,太不公平,早晚咱們得自己設法,何不早作打算?」 另一個沉濁的喉音說道:「使不得。程老三曾得堡主一再告誡,絕不許咱們到建昌鬧事,說是麻山有幾個最難纏的傢伙,怕他們下來管閒事呢!」 「幾年了,鬼知道咱們吃的苦頭。程老三不准咱們自尋快活,他自己卻那樣艷福齊天,哼!」 「算了,別發牢騷了!反正都是女人,有那麼兩個也夠咱們受用了,別人心不足啊!」 文俊暗喜,心說:「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兩個東西果然是昊天堡設下的暗樁,看來三位師姑在這三年中,定然沒在江湖露面。慈雲庵必定被吳天堡的人盤踞了。這也好,先間清內情,鬧他個落水流花再說。」 想到這裏,猛地一長身,凌空直上。兩個暗樁相背而坐,按理斷無被人接近而不知之理。可是文俊的功力,已經登堂入室,焉能讓他們發覺?他們只感到脅下一麻,便立時知覺全失,耳中彷彿聽到微風凜然,鋼刀脫手而墜,身形也騰空而起,其餘便一無所知了。 文俊挾著兩個活死人,找一處林深草密處,將兩個人扔下,自己盤膝坐在一旁,掏出恨海狂人所贈面目戴上。 人皮面具有正反兩面,正面是淡金,乃是中年人面容,反面是紫灰,是古稀老人的容色;這是恨海狂人的行道江湖的兩種化身,文俊這次用的是正面。 他準備妥當,將兩個人穴道打開,冷然在旁坐好。 兩大漢陡然清醒,莫名其妙地爬起,那喉音嘶啞地說道:「喂!鄭兄,咱們……怎哎!你……你是人是……鬼?」 他話剛說了一半,便發覺身邊不到一丈處,文俊的身影和神目中射出的陣陣冷電寒光,驚得一蹦而起。姓鄭的也像隻被踩著尾巴的狗,驚跳起來。 文俊沒做聲,冷然端坐不動,目中神光倏斂。 姓鄭的探囊取一把匕首,強自鎮定喝道:「相好的,你要再不答腔,休怪大爺心狠手辣。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文俊仍不做聲,像是一座化石。 兩賊只感到背上直冒涼氣,另一個人本能地去拔背上單刀,但除了刀鞘,一無所有。他驚叫道:「我的刀呢?我的刀……」 「刀沒有用,你還是安靜些好。」聲音冷似寒冰,發自文俊口中,絲毫不帶人味。 姓鄭的說道:「你究竟是人是鬼,說!」口氣微顯惶急。 「人與鬼並無不同,其實鬼比人更要好些。你自己去揣度我是人是鬼吧?」聲音仍是冰冷。 姓鄭的一聲厲吼,挺匕首飛撲而上。文俊依然坐著不動,刀到,左手一舒一扣,閃電似地扣住他的右上臂,只一帶,姓鄭的殺豬似的嚎叫起來,仰面朝天躺在文俊身前。 耳聽文俊冷峻的聲音說道:「小伙子,你在我面前弄刀舞爪,那是白費勁,先讓你反省反省吧!」手一用勁,五指陷入肉中一寸以上。 姓鄭的痛得額上汗下如雨,狂叫起來。 「不許叫!」他已經叫不出來了,啞穴已經被點,只能翻白眼,噴白沫。 另一賊一看大事不好,抱頭撒腿便跑。跑不到八尺,倒抽一口涼氣,驚的腿也軟了,怔怔地望著發呆。原來他身前丈餘處,正盤坐著那面如淡金的怪人,身前正橫躺著他的同伴。 「哼!」這一聲冷哼,把他的驚魂召回,轉身看看身後,先前怪人盤坐處果然不見人影,他拔腿就跑。 不到一丈,突然又是一聲冷哼,身前正是那面如淡金的怪人,一點也不假。就是他,正盤膝坐在那兒呢! 這傢伙倒抽一口冷氣,渾身戰慄。 「小伙子,乖乖地站著,回我的幾句問話。」怪人說話了。 「你……你不是……是鬼罷?」他張口結舌地說。 「是的!」怪老人答得斬釘截鐵。 「所問的話,答與不答全在於你,但要是其中有假,我不再問了,反正昊天堡的人多的是,我可以另找別人。」 「你問就是,在下知無不言。」他只覺激靈靈打一冷戰。 「你們是昊天堡派來的?」 「一點不假!」 「來了多久?」 「半年零十天。」 「來做什麼?」 「等待三音妙尼,那三個淫……」 「住口!題外的話不許岔入。」 「是!不說就不說。」他打了一哆嗦。 「有消息嗎?我說的是三音妙尼。」 「宛如石沉大海。」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