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海情濤 | 上頁 下頁
五〇


  「你做夢,著!」文俊乘他心神略分之際,猛地閃開身後兩支長劍,突然一劍點出。他知道賊人將大舉出動,不走是不成了,機會稍縱即逝,怎敢怠慢?

  翻天鷂子只覺鏽影快如奔電到了面門,急向後撤出三步。不等他還手,文俊一聲長嘯,身形暴起,天殘劍不攻翻天鷂子,突然半空中折轉身形,卻向身側大漢飛撲,一招「大地龍騰」出手,無數劍影狂灑而下。

  那大漢吃了一驚,閃身一劍撇出,人也到了天樞空檔,接替了翻天鷂子,同時返身一劍削出去,人和位上的大漢配合得恰到好處。

  翻天鷂子也暴吼一聲,由文俊身後飛撲而上。三劍同出,威力大得驚人。可是文俊已瞧出三才劍陣的破綻,那一招「大地龍騰」中暗藏殺著,一扭身避過左方劍,天殘劍一絞,「鏘」一聲,地極位的大漢只覺手中一輕,長劍寸斷。

  文俊存心斃敵,右足向前一點正中那大漢心窩,反手一劍揮出,人亦趁那一點之力,半空中「怒鷹迴翔」,折返身後,恰巧迎著翻天鷂子,殺著「梅花三弄」使出。

  翻天鷂子人在空中,他輕功已入化境,來勢急如星火,凌厲萬分。

  他那一劍本距文俊背心不遠,文俊突然斃敵折向返飛,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等他變招已來不及了。鏽影一晃,突破他的劍影,他想向上翻飛,只一動,額上一涼,乖乖撒手,丟掉長劍。「叭」一聲悶響落地,立時氣絕。

  文俊連斃兩人,真氣已竭,也落下地來,眼看最後一名大漢臉如死灰,驚慌地向後退,突然轉身便逃。文俊已感到渾身乏力,想追已經是力不從心,突覺耳中傳來一個蒼老的嗓音說:「別讓他跑了,後患無窮!」

  聲細但入耳清晰,顯然是遠處有人用千里傳音的絕藝說話。他心中一動,拼力將劍向那大漢背心扔去。大漢亡命而逃,縱退不到兩丈,只沉背心一涼,撲地便倒。文俊也用盡真力,閉目垂臂站在原地調息。

  胡哨聲已近,文俊心中暗急,正想散去真氣上前拔劍,先找地方藏匿,忽聽蒼老的嗓音又說:「別慌,一切有我。」

  聲落不久,衣袂飄風之聲傳自身後,一隻大手按在他的命門穴上,一股熱流霎時傳遍全身,精神為之一振,片刻便將內力凝住。

  就在百丈之外響起一聲胡哨的瞬間,耳畔響起一聲:「咱們走!」灰影一掠而過,抽出天殘劍反縱而回,拉起文俊右臂,向下游急奔而去,瞬間隱沒。

  不久,小徑上人影急竄,由山裏奔出十餘名大漢,領先的大漢,見地下的凌亂屍骸,臉上驀然失色,吼道:「快搜!二弟帶人往下追。」人影一分,四散而沒。

  半盞茶時分,眾人鐵青著臉重行聚集,那位率人往下追的二弟帶回來矮腳仙和兩名大漢的屍體,堆在一塊共是十四具屍骸。眾人正在驚恐交加,忽聽一名收拾屍體的大漢驚叫道:「焦爺,馬爺留了幾個字。」

  焦爺聞聲縱到,低頭一看,驚得「啊」了一聲,倒抽一口涼氣,臉色死灰,牙齒似在打架。原來那位馬爺在斷氣前,在地上用手指寫了三個字:「恨海狂」,狂字少了王字下面那一劃,但一看就知道是狂字。

  另一大漢也在驚叫:「曾爺也留有字。」

  眾人急搶至被飛劍所中的那大漢屍首前一看,只見他也用手指在泥上寫了兩個半字:「天殘僉」,「僉」字當然是半字,少掉右邊的兩筆,少了刀,就不成為劍了。

  焦爺驚得汗如雨下,戰慄著說:「不可移動屍體,李老二快到谷口傳訊,請令主前來看一看,散開!小心對頭出現。」

  李老二應諾一聲,如飛而去。

  焦爺按下心神,檢查屍體上傷痕,發現十四具屍體中,致命劍痕細小而薄,翻天鷂子和另一名大漢的額上,被利器劃了一朵錢大梅花,五個小洞全凝著血和腦漿。他喃喃地說:「天殘劍!恨海狂,恨海……啊!是的,就是那魔頭,傷痕和傳說中的一般形狀。這魔頭重出江湖,咱們閻王谷的英雄好漢非捲鋪蓋不可,非捲鋪……」

  文俊功力還未恢復,被灰影帶走,只覺臂上那大手傳來無窮力道,將他帶得似乎雙足已離地面,在山林絕谷中一陣盤旋,速度快逾飛鳥。他已看清灰影是個白髮如銀的老頭兒,情不自禁地輕呼:「老爺子,好渾厚的內力啊!」

  老頭說:「你也不差,力鬥巡山三鬼,不容易哪!」

  「慚愧!連人家的巡山頭目也難以招架,還談什麼進谷?」

  「哥兒,非其時也,好自為之,灰心不得。」

  穿過無數古林,進入巨石林立的一座小谷,老頭帶著他東盤西旋,到了一處山藤密佈的巨壁下,只見眼前一暗,人已在藤草覆蓋得密不透光的石縫裏了。

  老頭放開手,領著他進入一座黑漆無光的石洞,火摺子一亮只見洞中除了一束松明以外,別無長物。洞有三丈見方,倒甚寬爽,老頭將壁上松明燃起,一面向文俊點頭微笑。

  文俊這才看清老人面容,白髮白鬚,慈眉善目,雙目神光四溢,大有松風古月的氣概。忙躬身一禮道:「小可梅文俊,蒙老前輩臨危援手,沒齒不忘。請問老前輩仙諱,在下永記心坎。」

  老人仍提著天殘劍,用手反覆撫弄,微笑問道:「別說那些,老朽周天豪,不知恨海狂人前輩與小友如何稱呼?」

  文俊肅然答道:「與晚輩關係不平凡,在師父之間。可惜他老人家不同凡俗,晚輩福薄,未能執弟子禮以事。」

  周天豪喜形於色,問道:「四十餘年前,老朽蒙他老人家一再仗義援手,恩比天高。四十餘年,好長啊!老朽遍訪名山,亦無緣得見他老人家仙顏,不知他老人家近況如何,小友能見告嗎?」

  「他老人家現安居山野,叮囑晚輩不得透露行蹤,未便見告,尚請前輩原諒,晚輩離他老人家不過一月,每年前往省視一次,只是老人家不見外客,從此不再身臨江湖了。」

  周天豪黯然地說:「他老人家一生行事,江湖不容。其實所行之事,上不愧於天,生性嫉惡如仇,鼠輩聞名喪膽。鑒於人間魑魅魍魎橫行,弱肉強食,仁義解體,而以舉世皆渾唯我獨清之超人舉止,行道於莽莽江湖之間,難怪會被小人所嫉,換來恨海狂人之名,豈不令人寒心。」

  文俊虎目中寒芒倏動,煞氣飛騰,恨恨地說:「可惜他老人家已不再過問江湖是非,不然雙兇一霸怎敢如此肆毒江湖?晚輩蒙他老人家青睞,賜劍授藝,誓必仗劍臨江湖,誅盡人間的魑魅魍魎,俾不負天殘神劍。」

  周天豪心中一凜,暗說:「此子虎目含威,殺氣直透華蓋,赤煞隱於天亭,如無人從中化解,今後江湖多事矣!可惜我亦無此回天之力!」

  他喟然一嘆,轉過話題說:「觀小友年不過十七八,功力確是不凡,力闖石雨陣,一舉殲十二名惡徒,天殘劍法端的神奧難測,空中輕折騰飛為世所無。名師出高徒,的確不愧為天下第一高手之手澤。但不知小友因何與閻王谷結怨?白日闖山,突在是危險哪!」

  文俊面色發紅,難為情地說:「前輩何必見笑?連巡山頭目也自難勝,慚愧死了,的確是辱沒了這把天殘神劍。」

  便將三年前義弟妹被雙兇一霸的走狗所害,江邊目睹綠眼鬼王慘殺無辜,故而闖山意欲復仇之事說了。

  周天豪說:「閻王谷高手如雲,此時不宜前往。卜老魔祖孫三代均有超人身手,寨中人皮白骨堆集如山,聲勢正如日中天,跺一下腳河南省也得動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日後再算不遲。老朽寄跡淠河上源夕陽,偶爾借這山洞歇腳,到谷之附近踩探老賊的所為。如果小友日後到閻王谷報仇,請移駕夕陽山老朽蝸居,亦可助小友一臂之力。目下閻王谷名手四出,不宜出山,且先在這兒暫住,覓機脫離。」

  說完,將天殘劍遞回文俊手中,解下腰中布囊,取出乾糧分給文俊一半。文俊謝了,一老一少坐下進食,說些江湖見聞。

  談起名門派的兵刃暗器,老人家心中一動,說:「恨海狂人老前輩仗劍江湖,一生未使過暗器,可算正大光明。但暗器也是兵器之一,用之明則明,用之暗則暗,心中無虧則無傷大俠之風了。目下江湖中暗器日益霸道,不但花樣百出,且歹毒奇詭,老朽願以一手專破暗器的天棋手法相贈,小友幸勿見卻。」

  說完,探手取出一白一黑兩粒瓷造棋子,起身將松明分三處插了,退至沿壁下坐好,說:「小友請看。」

  文俊並沒見楊手,兩粒棋子電射而出,白色棋子發出一聲銳嘯,繞三枝松明轉了三圈,黑色棋子射出在先,半途反而緩緩逸出,無聲無息傳過中間火焰,「叮」一聲脆響,兩棋子突然相觸,左右兩條火舌突滅,兩棋子端端正正壓在松明頂端。

  周天豪又取出一枚白棋子,手一伸,棋子脫手而飛,呼嘯著繞洞壁轉了一圈,突然加速向火焰飛出,「哧」一聲響、火焰倏分,三支松明大放光明。文俊脫口呼道:「錯火分光,這是無上絕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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