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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堡主既然懷疑,沈某百口難辯。」荊山老叟呵呵一笑,又道:「其實那玉珮並非雷音洞府秘圖,而是一套莫知所云的禪門打坐心法。沈某隱居白鹿嶺,用本門心法授徒,這套心法僅供玩賞而已,毫無用場。如果九如玉珮真如江湖傳聞那麼神奇,沈某還在這兒與禽獸為伍,豈不太傻嗎?」

  「江湖傳聞自不可全信,在下亦有此念。三月前,敝門下已在左近相伴,方知玉珮實不在沈兄之手。」頓了一頓,笑容突斂,又道:「沈兄既知那套禪門打坐心法,不知可否令在下一開眼界呢?」

  荊山老叟略一沉吟。半年前他將心法九式用圖繪出,並未將心法要訣寫上,現下九式圖正掛在洞中,要是落在這宇內兇人之手,雖無心法要訣,也是麻煩。便搖頭答道:「此九如心法沈某亦不知其詳,恕難見告。」便轉向文俊道:「這裏用不著你,快回洞內練功。」

  文俊聞言知意,是叫他回洞毀圖,答聲「是!」便向後飛縱。豈知他一動,八名大漢中,已有兩人起步搶了先,快得令人駭異,只一晃遠達七八丈外。

  文俊罷一落地,一名大漢已搶先一步,迎面一擋,左掌斜立,右掌待機捺出,陰沉沉地衝著文俊冷笑。另一大漢就在這一瞬間,閃入洞中去了。文俊心中大急,一閃身便待搶越。那大漢豈能容他?身形一晃,仍將去路阻住。

  文俊急瘋了心,頓忘利害,左掌虛引,右掌一招「如虛似幻」倏出,同大漢左臂下探出。

  大漢冷哼一聲,立掌突向外疾吐,一翻一按,一股罡風狂瀉而出,右掌疾似驚雷,拍出一招「推山填海」,直向文俊當胸撞去。

  文俊吃了一驚,暗說:「這傢伙好渾雄的掌力!」不敢用掌接招,身形縱起兩丈,頭前腳後凌空下撲。

  大漢暗罵一聲:「小子找死!」正待發掌迎頭痛擊,忽聽宇宙神龍大喝道:「住手!」聲如晴空霹靂,石破天驚,令人耳鼓欲裂,氣血翻騰。大漢及時撤招,退後五尺,仍擋住文俊去路。

  文俊被聲波一震,吃了一驚,真氣一洩,便落下地來。

  宇宙神龍淡淡地一笑,對荊山老叟道:「沈兄請速著令徒住手,他那幾手不夠火候的柔掌,難禁敝門下全力一擊,萬一有所差池,在下臉上著實掛不住,豈不傷了和氣?」

  荊山老叟知道勢難討好,也就乘機下台,好在心法要訣不在圖上,就讓他得去亦無大用,便回身止住文俊說:「徒兒回來,讓他們去吧!」

  文俊急道:「師父,那九如心……」

  「不許多說,回來!」荊山老叟喝止他往下說。

  文俊不敢違拗,氣呼呼地回到師父身畔,恨恨地向宇宙神龍怒視,咬牙切齒。

  片刻,石洞人影一晃,兩大漢便到了宇宙神龍身側,將絹圖獻上,躬身稟道:「洞中一無長物,僅此一圖可疑。」

  宇宙神龍接過圖,嘴唇微動,兩大漢點頭應諾,退回原位。

  荊山老叟心中一震,暗說:「這惡魔已練成傳音入密絕頂氣功,怪不得如此猖狂。」

  宇宙神龍將絹圖打開,只見上面繪著九個練功人形,上書「九如心法圖」五字,除此以外,一無所有。他打量良久,皺著眉沉思有頃,狀甚困惑,然後將圖交與身畔白衣少年,說:「且收下再說。」

  文俊急了,喝道:「你們要強搶麼?」聲落,人已飛射而出,直向持圖少年撲去。荊山老叟要阻也來不及了。

  宇宙神龍呵呵一笑,大袖迎著凌空撲來的文俊一拂。文俊只覺一股柔和的微風,迎面吹到,真氣突然一窒,渾身一震,胸腹內似乎熱血狂湧,身不由己「呼」一聲向後反彈,跌落先前縱起處,晃了幾晃方定住身形,氣血突又歸於平靜。他感到這柔風的勁道並不大,怎麼竟會渾身無力氣血無法控制,豈不怪哉?不由怔在當地。

  宇宙神龍一見文俊神色未變,心中不但驚,而且駭然,也霍然一凜。他的功力已至化境,內家真氣可傷人兩於丈外,這一拂之下,中含極歹毒的「九絕掌」力,存心將文俊的經脈一一封絕了,至少也可將他的內腑在毫無形跡之下,受到致命的震傷。

  可是文俊卻神色不變,似未受傷,怎不令他駭然震驚?他乃十足陰險的一代霸才,心中雖驚,但外表神色並未異樣,仍含笑向荊山老叟問道:「令徒身手不弱,可曾練過九如心法麼?」他懷疑這老小兩人,定然已將九如心法參透,不然文俊小小年紀,怎禁得起自己那一拂之力?

  荊山老叟卻不知這宇內兇人,已向文俊暗下了一次毒手,便照實答道:「沈某對九如心法存疑,不敢妄練,僅令劣徒以練氣之法,依圖樣行功半年,似乎毫無進境可言,倒令堡主見笑。」

  宇宙神龍聞言又是一怔,心說:「這九如心法似乎毫無異處,這娃兒僅練了半年,分明已至火候,難道這心法真有大用麼?」

  驀地裏,峰頂響起一聲長嘯,直透雲霄,那是宇宙神龍門下所發的信號,意思是說:四周並無敵蹤。

  宇宙神龍聞聲點頭,便哈哈一笑道:「兩年前在圓覺古寺,劣徒摧花郎君蒙沈兄教訓一記摧心掌,今已將癒,兩年來無日或忘,本堡主這裏謝過。」說完,抱拳一揖,臉上仍在笑。

  「令徒果然了得,沈某確實老了!」

  「武林三義大名,江湖至今盛傳不衰,怎說老了?」

  「三義匪號,無聊已極,怎能與堡主相比?宇內雙雄的盛譽,如日中天,領袖群倫,著實為武林放一異彩。」

  「沈兄謬讚,本堡主甚感汗顏。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有兩事欲與沈兄相商,沈兄幸勿見卻。」

  「堡主不遠千里而來,但說就是,何庸相商?」

  「相商未免見外,也可說是相求。」

  荊山老叟心中一凜,皆因這宇內兇人險惡異常,心很手辣,含笑殺人,他如有求於人,也就是那人合該兇星照命,絕難倖免。他知道宇宙神龍已動殺機,但他卻不甘示弱,明知凶多吉少,也只有放手一拼。便呵呵一笑道:「堡主如有所求,但請言明,如沈某力所能逮,自當遵辦。」

  一面說,一面運功戒備。

  宇宙神龍仍是滿臉笑容,道:「沈兄倒也慷慨,本堡主心領就是。」

  舉手向文俊一指,又道:「這娃兒倒是個可造之才,在下欲將他攜返漢中,授以平生絕學,將來定是朵武林奇葩,勝在此深山十載苦練。」

  手在大袖中伸出,掌上是個粉紅色紙包,放在眼前笑道:「蒙沈兄慨贈九如心法,並割愛門人……」

  文俊怒叫道:「住口,你是甚麼東西,狂甚麼?」

  「娃兒,目前用不著你說話。」宇宙神龍仍在笑。又轉向荊山老叟泰然地說:「這是一顆無價至寶千日醉,本堡主即予相贈,靈藥難求,略表寸心,請沈兄即時服下。」手一揚,紙包電射而出。

  荊山老叟一聽是千日醉,臉上霍然變色,伸手一攫紙包,身形一震,「登登登」連退三步,方能站穩身形。可見宇宙神龍的內力修為,端的駭人聽聞,雙方相去不啻天壤。

  荊山老叟將紙包納入囊中,只覺憤火中燒,豪情千丈,仰天哈哈狂笑道:「沈某自知難逃閣下毒手,但似此輕易吞服所賜千日醉,未免心有不甘,願以一雙肉掌,領教閣下武林絕學九絕神掌,九泉之下亦可瞑目。至於劣徒之事,沈某生平從不強人所難,是否願意,可令其自決。」說完,將衣襟擺掖在腰帶上,轉對文俊慘然一笑道:「徒兒,這是為師最後一次喚你,今後去留,任汝自決。」轉向宇宙神龍笑道:「堡主請賜招。」他明知死期已至,仍然神態從容。皆因那千日醉乃是道家的練功至寶,也是最歹毒的毒藥,如整顆吞入腹中,必將醉臥千日,試想在這荒山絕嶺中,醉倒千日豈不成了一具乾骸?反正活不成了,死也死得光榮些,故敢公然向宇宙神龍叫陣。

  文俊一聽師父所說,只覺急怒攻心,瞋目大吼道:「師父,俊兒絕不苟且偷生!徒兒在前開道,劍樹刀山,徒兒先闖。」不等師父答話,虎吼一聲,向宇宙神龍撲去。

  宇宙神龍微微一笑,向左略一頷首。左面一名大漢身形倏動,迎著文俊喝道:「娃兒慢來,我打發你上路。」

  兩人半途遭遇,雙方放手搶攻。文俊只學了一套用以自衛的柔掌,雖則天資極高,早已參悟其中奧秘,拼死進撲倒也凌厲萬分。無如對方功力太過深厚,相去遠甚,三五十個照面後,僅聊堪自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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