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海情濤 | 上頁 下頁


  小霸王僅封住東方群的雙手,卻未留意雙足,「叭」一聲悶響,身軀被扔出近丈,撲倒在地上。

  東方群嘻嘻哈哈笑個不停,叫道:「這是見面禮,再來一次精采的,且拭目以……」話尚未完,小霸王已經快逾奔馬地衝到,用的就是他那兩招:「雲龍現爪」「蝴蝶雙飛」。

  「來得好!」東方群叫道:「著」!身形向左撲倒,「臥望巧月」雙手一翻,接著飛起一腳,「叭」一聲,恰中小霸王臀部,小霸王向上彈起三尺,再跌了個大馬爬。

  東方群剛挺身站起,小霸王居然毛髮無傷,急如狂飆掠地而至,雙腳貼地飛旋而來,竟然蕩起勁風,東方群大駭,在雙腿掠到的瞬間,飄身橫掠丈外,方躲過一著「掃地蕩花」,但也驚出一身冷汗。

  兩人重新鬥在一起,劈拍之聲不絕於耳,小霸王全身除了臉面和下陰要害外,不知挨了多少拳腳。

  怪的是他不但沒倒下,被打擊之處連傷痕也不見絲毫,端的怪極。而東方群可就差勁了,汗透衣襟,氣喘如牛,半盞茶時過去,只剩了招架之功。

  小霸王一雙鐵腕堅如金石,拳如鐵鎚,不但不能硬接,封也封它不住,看看大事不妙。

  「二弟,好漢不吃眼前虧,快撤!」老大東方英在嚷叫。

  「別作夢,爬下!」小霸王也在叫,一把抓住東方群的右肘骨、旋身、出腿,後扔,把他扔爬在地。左手本來要搗下他的背心,但卻在擊出後,半途撤回拳頭,假使要擊實,東方群不被擊斃當場也得吐血。

  東方群掙扎著爬起喘著氣說:「大哥!咱們今天又算栽,陳叔叔的散手也不成。這小子像是鐵打銅澆,不用點穴法實難使他服貼,可惜咱們不會解穴,不敢使用。」又向小霸王一撇嘴又說道:「算你行,下次再見。」

  兄弟倆帶著一群野孩子,吆喝著狗,消失在田野裏。

  小霸王臉無表情,目送他們走了,低頭看看被撕破一幅衫襟的短衣,搖搖頭,嘆口氣轉身入林。

  片刻,挑出一擔乾枝,黯然下山而去。

  清涼山的東麓,有一所三進大院,圍在一道土牆之內,西望翠園不過兩里,和清涼山山巔恰成一個三角形,西南就是保康。四者之間,雞犬相聞。

  山居人家愛好幽靜,一般都有樹林圍繞,直至走近方可看清內部。

  這所院子談不上美侖美奐,但佔地很廣,與一般農家的三合院有點不同,穀倉牲棚離住宅亦相當遠,相當考究。

  宅主人來頭不小,姓梅名春冰。算起來他該是保康的名士,儒林俊傑,曾高魁弘治六年第二甲進士,選為庶起士,在翰林院供職教習,可惜他為人固執,足足教習了十年,仕途黯淡,從此託故告辭南返,在城北清涼山下買了二三十畝薄田,把城中的「進士第」拆了,正式做起耕讀傳家吟風弄月的名流逸土來。

  梅春冰髮妻早逝,遺下一個年方七歲的幼子梅文俊,春冰從北京返家不到一年,竟又不甘寂寞,娶了一位盛氏的女兒為填房,詎料都因此而多事。

  盛氏入門一年,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取名文彥。到目前為止,文俊十三歲,文彥僅只四齡。

  盛氏和天下大多數無情的後母一樣,百般虐待前人的孩子。

  春冰是個有名兒的書呆,經不起盛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絕招,怕老婆是怕定了,只好閉著眼任由潑婦婆娘百般折磨小文俊,是以眼不見為淨,反正耕作自有下人招呼,他卻整天將日子打發在保康城朋友家中,以耳不聞眼不見為靜。

  盛氏也真夠狠,四年來百般折磨小文俊。怪的是小文俊不但不臉黃骨削,反而健壯如牛,十三歲的孩子比十五六歲的少年還要高大健壯,這一來愈教盛氏憤上加恨,小文俊也就因而嚐盡苦頭。

  在北門附近的兒童王國裏,翠園的兩個小少爺算是王國裏的皇帝,偷雞摸狗無所不為,沒有人奈何得了這群小猴子。

  至於小文俊,他與他們完全不同,每天,他有做不完的苦工、打架、放牛、下田,整天和下人們混在一起。打柴和放牛真是他最快樂的時光,這些小猴猻們起初都想作弄他,可是小文俊力大如牛,誰惹上他準得倒楣。

  東方英兄弟身手不凡,精於技擊,可也不是文俊的敵手,所以小猴子們稱文俊為小霸王,誰也不敢惹他。

  他挑著一擔枯枝,悠然覓路下山,下山約莫五里路地,便是他的家。一看到家,他的心就往下沉,後母的臉色,和父親緊埋在心底的愛心,著著都令他黯然沉痛。

  他將枯枝堆入柴房,往後院裏進屋,迎面遇上了小弟文彥的奶娘張嫂,儘管後母對他如何憎恨和仇視,但小兄弟間的感情卻出奇的融洽,友愛萬分,這得歸功於張媽的暗中潛移默化。

  張媽一見了他,忙說:「俊少爺,你爹今天在家,和你繼娘在生氣呢,你別到堂上避免難堪的。」又輕聲的說:「少爺,廚房中剩飯殘羹都沒有了,我給你在書房五斗櫥裏藏了五個熟雞蛋,記住,別讓人看見。」說完,悄悄地溜入中院去了。

  文俊只輕聲說了句:「謝謝你,張媽!」便向西面書房中走去。關上門,偷偷地取出五斗櫥中的五隻雞蛋,慢慢地剝殼吃掉。

  這是一間比廳房都要明亮的書房,不太寬,但十分潔淨,除了一櫥一案一椅外,沒有任何設備。案上是文房四寶和一大堆線裝書,別無長物。這是他父親不顧一切替他爭來的書房,也是他唯一可以避免後母虐待的避難所。

  後院是他可以自由往來的地方,對面廂房就是下人的住所。

  後院和中院隔著一堵風火牆,只有一道經常閉鎖的小門,隔開兩個天地。文俊和下人們的出入,是以後院當作為大門的,所以這所三進院與一般不同。

  平時,文俊如不得召喚,是不可以到前面去的,他的一日之食,後母只准他到廚房內進食,有一頓無一頓打發日子,難得有一天正常。怪的是他毫不在乎,有與無全不在意。

  在家中,他的地位比下人還要低卑,比狗差不了多少。家中的僕婦傭工將近二十名,誰都看不下去,所以經常換人。

  在保康,提起盛氏不賢,大概百里以內的人,斷無不知之理,可見文俊的處境著實艱難。

  他剛將蛋殼揉碎扔出窗外,書房門突然悄悄地被推開,伸進一個中年人腦袋,低沉地輕喚:「少爺,主母請你在堂上見。」搖搖頭嘆口氣走了。

  文俊沒做聲,沉穩地推椅開門走出。

  對面房中傳出了下人們的悄語,一個清晰的嗓音說:「三哥,你知道俊哥兒為了什麼?那潑婦要發這麼大脾氣?」

  「老爺說要送俊哥兒進縣學舍,你猜,那潑婦怎麼說?」另一個蒼老的口音在答。

  「誰知道?哼!這惡毒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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