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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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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平站在後側的圓桌後,右手仍扶住桌面。 地上,炭火散了一地,酒菜與碎杯盤也散了一地,炭火被食物澆熄的怪味仍在。 三枚力道已失的奔雷鑽,在李平平的腰間反震,跌下在他腳下,桌上的三個徑寸破洞清晰可見。 「老……天爺……」花神驚駭地叫:「你……你居……居然在……在同一剎那間,把……這這三個宇內頂尖的高手一起斃了,這……怎麼可能?」 「姐,死屍可不是假的吧?」木神倒抽了一口涼氣:「李……李兄,你到底是……是人是鬼?我……根本不知道你是怎樣進……進來的。青天白日,我……我絕不可能眼花,你……你練成了地行仙,是嗎?」 「少廢話,趕快拾掇,務必在他們大援趕到之前離開,愈快愈好。」李平平無解釋,急急催促。 「我去收拾。」石神急急奔入室內。 「好……好可怕的暗器。」花神拾起一枚奔雷鑽掂了掂重量:「四丈內勢如奔雷,禪功罡氣一聲即破,無堅不摧……」 「假使他不是對我有戒心,加入黨羽中向咱們圍攻,咱們四個人,最少也有兩個去見閻王。這傢伙一生中,所發射的雷鑽從沒落空。」李平平也有點毛骨悚然:「面對面拼搏,我還沒有必勝的把握。」 「李兄,你怎麼知道他在屋內埋伏。」 「憑常識和經驗。」他簡要地說:「鬥心機,他差了那一分半分。我慢慢地移動,等於是增加他的心理壓力,壓力與時俱增,我已經勝了一步。再加上你們的合作,猝然反擊,我又勝了第二步,十分僥倖,下不為例。」 「還有下次!」 「我的意思是,沒有冒險的必要。」他笑笑說:「只要咱們退走,他就會出來追逐的,犯得著冒險闖他的埋伏嗎?這種笨事我不會再做了,像我這種人,絕不許犯任何絲毫錯誤,今天我卻明知故犯,能僥勝也是天意吧!」 「是為了我們而寧願冒險嗎?」花神情不自禁癡迷地偎入他懷中。 假使他領三女退走,陰雷使者必定出而追逐,那麼,他也許不會受傷,三女如何?死兩個或三個都死?花神說中了他的心意。 「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他不作答覆,溫情地輕拍懷中的花神肩背:「你們必須盡快逃離京都,遠走高飛愈快愈好。」 「你呢?」 「先一起走。」 *** 出朝陽門越朝日壇,進入東郊,就算有人追來,也追之不及了。 石神在前面領路,除了走路的姿態和身材之外,四人的外觀已難辨男女了。三女不再穿引人注目的白狐裘,四人都穿了羊皮大襖,風帽掩住面目,冒著罡風急走。 穿走小徑,到達一座小農莊,繞至莊側,拉開一座糧倉的大門,四人鑽入閉上的倉門。 「你們怎麼來這裏?」李平平訝然問:「是誰安排你們在這裏藏身的?」 「宮夫人。」花神說。 糧倉不在,沒有餘糧存積,卻改成可以住宿的房舍。鋪厚厚的麥秸作墊,蓋幾條厚毛毯為床褥,居然有棉被和暖枕,顯然三女曾經在這裏逗留過。 「天龍地虎都在積極暗中招攪人才。」木神進一步解釋:「但深怕遭到路家門家的嫉妒,實力太過龐大難免遭忌,所以在城外安排了不少住處,安頓來投的各路英雄。如果合乎他們的條件,再安頓在城內。我姐妹在這裏,曾經住了五天,三度會晤宮夫人,才改在城內安頓。」 「哦!原來你們是有意投奔他們的。」 「也不盡然。」花神放下行囊,拉他在褥上排排座:「我們不想留在京都,答應替他們羅致山東豪霸,替他們建山東地面的工作站,正在談論有關禮聘的金額……」 「且慢!」李平平臉色一變。 「平平,怎麼啦?」 「你所說的山東豪霸,不是指那些山裏的強盜吧?」 「這……」 「是不是?」 「是的,還有城裏的豪傑。」 「曹家父子是內官,無權在外地建工作站,也無此必要,是嗎?」 「這……這我就不清楚了。」 「老天爺!」 「你又怎麼啦!」 「那……曹家有不臣之念?」 「什麼叫不臣之念?」 「那叫造反。」他悚然:「年初石家造反,死了許多人。曹家與石家本來狼狽為奸,石家為監視中心,嚴防曹家謀逆。 「收買山東豪霸,正是建立外援上策,穿心劍朱洛前往宣府,一定是連絡宣府大同的邊軍作奧援。老天爺!你們趕快走!」 「哎呀!宮夫人有意坑我們!」花神駭然驚呼。 「不錯,還不算遲。」 「她可惡!她不能這樣對待我。」花神怒叫:「我們一介女流,造反對我們有好處?在江湖稱雄道霸,我們已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你們最好連在江湖稱雄道霸的念頭也及早放棄,你們不會得到什麼的。哦!宮夫人會來找你們嗎?」 「按理,陰雷使者被殺的消息傳出,她一定會趕我們走的,也可能……」 「也可能殺你們滅口。」 「哎呀!」 「你們,走!」他一把揪起花神:「盡快遠走高飛,而且近期內不要返回泰山元君下院。」 「不平,你……」 「我擋他們一擋。」 「這……」 「晶黃,日後咱們江湖上見,後會有期。」 「平……平……」花神盈盈垂淚,撲入他懷中,發狂似的親他的臉頰。 「沒有情郎似水,妾意如綿的時間了,晶英。」他抓起包裹交給花神:「要快,三位姑娘!後會有期。」 「記住我。」花神戀戀不捨地牽住他的手往外走:「我……我會等……等你,李……郎……」 「後……會有……期……」他含糊地說,掙脫手一推花神的肩膀:「走!」 *** 一個殺手的生命周期,是頗為短促的,通常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能支撐過十年而不衰,已經是非常幸運的殺手了。 陰雷使者任七殺門門主,幸運地任了十年,也許他身為門主,親自出馬的機會不多,所以任了十年,比他的前幾任門主任期都長。 最後,仍然免不了敗亡的結局,幸運的是,七殺門毀滅他卻留得命在,而且多活了十年,終於死在李平平這位超絕殺手手中。 李平平已度過了八年殺手歲月,他知道殺手的生命周期是怎麼一回事,人外有人,天外有人,誰也不敢保證他能永遠保持機智與體能的最佳狀況,總有一天會碰上更高明的能人,任何情緒上的變化,都會產生意外的結局。 所以,他對生命並沒有太多的留戀,對男女間的感覺看得開,一個殺手的心目中,情愛的分量比重是相當薄弱的。 今日相聚,明日天涯,這就是江湖男女,對情的一般性看法。 明日,李不平這個人可能不存在了,後會有期這句話,包含了太多的無奈與酸澀。 追魂奼女費玉芬,這個與他具有同樣氣質的女殺手,曾經與他共同擁有一段情緣,一聲後會勞燕分飛,李平平這個人便消失了。天各一方,他心目中,已沒留下那段情的形影。 目送三女的背影消失,他返回糧倉,脫下皮脫,解下腰間的大型革囊。 皮襖的夾層內,藏有又薄又軟的豹紋衣褲和頭罩,大型革囊中有兩把短匕首和繫靴鞘帶。 脫掉衣靴,只留下中衣犢鼻褲,穿上黑豹衣褲戴上頭罩,威懾江湖的黑豹第一次白晝現形。 偌冷的嚴冬,這比紙還要薄的貼身豹衣,比赤身露體相去不遠,他竟絲毫不感寒冷。 藏妥衣襖,他隱沒在倉外的曠野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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