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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長江後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乾坤八魔都是老一輩的人了,武林中英雄出少年,新人輩出,生氣勃勃活力充沛的青年人逐漸取代了他們老前輩的地位啦!

  乾坤八魔有些已經凋零,有些歸隱林泉,只有幾個仍在江湖活現世,但也搞不出名堂來了。像排行第六的九陰喪門陽起鳳,目下竟淪落至替天南雙劍做走狗,豈不悲哀?

  排行第七的魔笛飛仙,仍在江湖賣笑,引誘良家子弟,居然不服老,愈老愈風騷,真是反常,上次擄獲方大郎,仍然被方大郎溜之大吉,她不服老是不行了。老頭娶少女,美其名為白髮紅顏傳為佳話。即使出言挖苦,也只說老牛吃嫩草而已。如果一個老太婆找少年人,那真是不堪已極,難怪這位魔女臉皮厚,她就不怕挨罵,仍在江湖活現世,也象徵了乾坤八魔已是窮途末路。即使仍在掙扎,仍在為非作歹,仍想重振雄風,也只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日薄西山啦!

  八臂金剛息隱江湖將近十載歲月,年前居然在雲南訪友途中失蹤,有心人便打起九疑山莊的主意來了。

  九疑山莊確是世外桃源,附近百里人煙稀少,猛虎成群,毒蟲滋生,閒人不敢接近,只有一些亡命之徒生息其間,官府鞭長莫及,山高皇帝遠,誰取得九疑山莊,誰便可以做愜意的土皇帝。在外面帶入子女金帛,生殺予奪南面之不易也。因此,誰不眼紅?

  大總管押解持十餘名俘虜,只有方大郎和小欣一對少年人受到優待,只帶了銬鏈而未加腳鐐,同時白天連銬鏈也除去,飲食無缺,神機軍師雖然對他們倆另眼相看,其他的人可沒有他們那麼幸運了。

  晝伏夜行,走了三夜,沿途有人將俘虜送來,第二天人數已接近四十之數了。

  這天四更時分,大隊人馬進入了以巨木為柵的深山中的大莊院,莊前以巨木架成的木片牌樓上,掛了一塊大紅匾額,上面的添金大字,刻的是「九疑山莊」。

  兩人被安頓在一間客房中,包裹行囊原封不動地送到。一間客房只有一張床,場面極為尷尬。方大郎向送他們來的人抗議,聲明他與小欣不是夫妻,要求另找住處安頓。但抗議未被接受,送他來的人推說奉上命所差,作不了主,置之不理。並且客氣地警告他,千萬不可擅自出房走動,外面戒備森嚴,不知規矩的人,不但機關陷阱可怕,而且隨時可能受到弩箭的箭雨襲擊,萬分兇險,總之,房門內是安全的,外面則是煉獄,門窗就是鬼門關,生死大權操在自己手中。

  他與小欣成了俘虜,但仍然受到優待。

  不管怎樣,至少目下是安全的。兩人共睡一床,小欣不在乎,女孩子心眼窄,相信天命,認為與他共患難,這條命是他救的,而且心目中早就對他動情,以身相許感恩圖報理所當然,還有什麼可顧慮的?歡喜還來不及呢。何況目下身入牢籠,生死難以逆料,說不定下一刻便是訣別之期人鬼殊途,生同衾死同葬,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別無他求啦!

  但方大郎卻不作此想,他有他的打算,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生機操在自己手中,只要留得一口氣在,他不會放棄求生的希望。

  他將小欣安頓在床上,自己睡在牆角,定下心神,無牽無掛地沉沉入睡。

  鄰室有一個秘孔,室中的動靜,皆在鄰室的監視下,無所遁形。

  一覺睡到日色近午,房門響起了叩門聲,一名莊漢送來了酒食,另一名莊漢送來了盥洗物件。

  食罷,莊漢前來收拾,由另一名健僕傳語,請方大郎至客廳一會。

  廣闊的西院客廳中,共有十餘名老少在等著他。主座上高坐著一位相貌堂堂,英俊魁偉的三十餘歲壯年人,臉色如丹砂,方臉大耳,留了漆黑的八字大鬍,一雙虎目神光炯炯,不怒而威。

  另一人是大總管神機軍師葉虹,其他的人他皆感陌生,一個人也不認識。

  十餘名高手的眼睛,皆在他全身上下轉,像一群饑餓的豹,在打量一頭小鹿。

  神機軍師葉虹客氣地肅客入座,並替其他的人引見。主座上的紅臉壯年人是少莊主童剛,其他的人,神機軍師只說出姓而未道名。

  予方大郎印象最深的有兩個人,一是年約花甲的乾瘦老花子,姓胡,有一又銳利陰沉的鷹目,令人難以忘懷。

  另一人姓蒼,身材高大得像座金剛。粗眉大眼滿臉橫肉,手長腳大,一看便知是孔武有力的人,也是皮粗肉糙經得起打擊的巨人。

  他客氣一番,行禮告坐。神機軍師的目光,向眾人掃視一匝。

  所有的人皆搖頭示意,只有老花子木無表情的點點頭。然後眾人一一告退,他感到莫名其妙。

  廳中只剩下少莊主、神機軍師,與及兩名伺候茶水的健僕。少莊主童剛堆下笑,說:「方老弟,這幾天委屈了。本莊自家父失蹤之後,覬覦本莊的人絡繹於途,上半年先後有十八起入侵事件,本莊先後被殺的弟兄,共有十六名。九疑山莊既不是綠林山寨,亦非黑道朋友的秘窟垛子窰,僅是一座極為平常,不與外界往來隱居地。為了生存,本莊的弟兄不得不起而反擊,因此有些不相關的人,難免波及遭了無妄之災。人心隔肚皮,誰也不知對方是敵是友。因此,在下希望老弟坦城相告,表明身分,以便斟酌。得罪之處,亦請老弟包涵一二。」

  他明知身在虎穴,不實說只有自找麻煩,剛才那群人的表情,很可能是他散在各地的眼線,九疑山莊早有準備,搜集各地群雄的動態。永州等於是九疑山的門戶,山莊必定派有大批眼線在那兒潛伏,只消對自己的行蹤亦有所隱瞞,便將惹來不必要的禍患。

  他心中已有所準備,笑道:「承蒙少莊主以禮相待,在下敢不坦誠相告?兄弟是江西人氏,到永州找一位姓李的行醫朋友,浪跡江湖,可說與任何一方的人皆無關連。到永州的第一件事,便是在瀟湘鎮東面七八里,惹上了是非,碰上笑無常、八卦道人、賈家五虎搶去水西門六棧的財貨。同一天在鎮南,又被唐家的子弟打得頭青面腫,碰上了江湖四兇,無端惹上了一身是非……」

  除了隱起與龍玉雯的一段情之外,他將所經歷的事一一概要地說了,最後說:「兄弟無意與江湖朋友作對,也不願毫無條件地受人脅迫。既然惹上了事,便得略盡心力解決。替六棧房拒賊,義不容辭,受任丁家司命,在下也必須盡力,然則除醫藥之外,其他的事與我無關,但碰上了也只好認命,救丁家的人完全為了道義二字。兄弟可以對天發誓以表明心跡,與貴山莊絕無惡意,在到達永州之前,兄弟根本沒聽說過九疑山莊的名頭。這些都是兄弟由衷之言,少莊主是否肯信,在下不敢勉強,但確是字字皆真,是真是假,少莊主任憑卓裁。」

  少莊主豪放地笑,笑完說:「老弟,我相信你所說的話。今早永州有人送來了書信,請老弟過目。」說完,從袖口取出一封書信,由僕人接過轉交給方大郎。

  方大郎打開書信,不由一怔。原來是以唐鳴遠為首,六大棧店東同具名的書信,附呈一筆禮金,乞請山莊執事保護方大郎的請求函。

  神機軍師加以解釋道:「六大棧出入各地地區,皆與本莊的弟兄小有交情,本莊雖不負責六棧的安全,但在道義上卻責無旁貸,上次六棧出事,本莊的人因大部已撤離府城,欲出面相助也力不從心,天南雙劍的毒謀,是先在外圍剪除本莊的羽翼,截斷本莊的財源,所以積極圖謀六大棧,引本莊的人出面以便放手剷除。沒料到他們未能如願,碰上你出頭打抱不平,不但詭計落空,反而灰頭土臉。不瞞你說,你在府城的一舉一動,皆在本莊的耳目監視下,這件事本莊深為感激,也就是足下受到禮遇的原因。」

  他呵呵笑道:「夜間趕路時上銬鏈,總管仍將兄弟當犯人看待。」

  「此中另有原因,老弟休怪。」

  「是為了丁家的事?」

  「丁家的事是原因之一,那丁倫已答應替無極丹士賣命,本莊不得不懷疑老弟另有圖謀。再就是老弟自稱是雲龍雙傑的妹夫,這件事極為引人不安。」

  方大郎不住搖頭,苦笑道:「想不到在下一句戲言,竟引來了無窮是非。不瞞你說,在下與雲龍雙奇是對頭,如果貴莊將兄弟留下,只要走漏些少消息,雙奇極可能找上門來索人哩!」

  「什麼?你與雲龍雙奇有過節?」少莊主訝然問道。

  「不錯。」

  「哦!難怪雲龍已在府城打聽你的下落了。」

  「所以少莊主最好放在下離莊,以免惹起是非。」

  「哈哈!你以為九疑山莊怕是非麼?那你就錯了。老弟請回房歇息,而後有機會咱們多親近。」

  「兄弟什麼時候可以離莊?」他問。

  「群雄九疑逐鹿事了之後,在下親送老弟離莊。」

  「這……」

  「本莊只有三名醫士,眼看群雄角逐,死傷必慘,亟需老弟相助,幸勿推辭。」

  「這……那麼,丁姑娘……」

  「哈哈!丁姑娘不能釋放,即將改監囚於地牢。」

  方大郎吃了一驚,道:「少莊主,丁姑娘對她雙親的事一概不知……」

  「別無商量,敵我已涇渭分明,咱們不能對敵人仁慈,放了她將是一大禍害,也許今午即將她處死……」

  「少莊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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