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底揚塵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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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佈置華麗的房間,沒有內間,有一座妝臺,衾枕有脂粉味,一看便知是婦女的香閨,紫燕楊娟被稱為三爺,但人並不男性化,舉動雖力仿男人的粗豪,但骨子裏仍然是女人。女人天生愛美,看他那身噴火的勁裝,曲線玲瓏,且薄施脂粉,可知仍然以女人自居,並未將自己看成男人。 膳畢,他聽到處傳來了呼哨聲。 已是掌燈時分,似乎緊張的氣氛充滿室中。他從侍女的表情中,看出村中發生了變故。 侍女共有兩名,始終有一個人在他左右監視,沒有機會檢查被制的穴道。想用真氣疏通經脈,真氣始終無法凝聚,氣機衰竭,英雄無用武之地。 二更初的更打聲入耳,室外傳來了腳步聲。 房門俏然而開,他眼前一亮,哼了一聲。 一位紫衣麗人當門而立,紫羅窄袖春衫,同色小坎肩,流蘇珠光閃亮。紫燕楊娟腰帶將水蛇腰綰住,纖細合度。滿地紫羅裙,裙下走動間三寸金蓮隱現。燈光下,好一位眉目如畫體態輕盈的美嬌娃。 她,巧笑倩兮,盈盈入室,正是那位日間在府上用手抓雞腿啃食,大碗喝酒的三爺紫燕楊娟。她完全換了一個人,脫胎換骨,這才是真正的女人。 她明眸中流光四轉,輕盈地入室,婿然一笑問:「怎麼呢!不認識我了麼?」 方士廷從未與一個如此明艷照人的異性站得這麼近,更沒有與陌生異性相處一室的經驗,這是極難抗拒的誘惑。 侍女悄然退去,臨行向他神秘地一笑。 如果在光天化日之下,即使是個色情狂,看了一個絕色美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會動邪念。但在內室中,只有兩個男女,那就完全不同了,任何事也可能會發生,這就是所謂暗室虧心是也。 先天的衝動本能,必須由後天的教養加以控制。他到底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收斂心神泰然一笑道:「在下確是大感意外,很難相信姑娘是晝間酒席上高居首座的三爺。」 「你不用稱我三爺了。」 「對,理應稱你為楊姑娘。」 「我比你年長,不介意我叫你一聲小弟麼?」 「這,恐怕不便……」 「那我就不客氣,叫你士廷。」 她愈走愈近,兩人已面相對了。他有點心猿意馬,嗅到的幽香愈來愈濃,動人的胴體呈現眼前,伸手可及。他深深吸了口氣,說:「楊姑娘,在下昏睡一整天,可否讓在下到外面走走散散心?」 「已經二更天了,到外面走?今晚恐怕將有強敵入侵,任何人未奉命外出,嚴禁在各處走動,這樣吧,隨我來,我們到樓上走走。今晚月色大佳,樓上憑欄賞月,也是一大快事,走。」 說走便走,她毫不避嫌地挽住他的手,蓮步輕移,雍容地舉步出室,親暱而不放蕩。表面上看,她像是挽著一個親密的愛侶,也像是挽著他的小弟弟,不做作,也不誇張,是那麼自然,似乎她倆已是多年的脫俗老朋友,而不是兩個陌生男女。 二樓是一座閣亭式的建築,四面懸空,外設扶欄,看格局,便知是可俯全村,可作為監視各處的理想所在,也是全村最高的一座建築。 皓月當空,全村燈火全無,寂靜安詳,夜深了。 兩人倚欄而立,紫燕楊娟的嬌軀,似乎完全倚偎在他的身上。 她緊挽著方士廷的臂彎,微仰螓首,柔聲問:「士廷,能將你的家世告訴我麼……」 他想迴避對方火熱的目光,也希望避免嗅到她胴體所散發的幽香,但辦不到,連掙扎的力道也消失了,只能仰望天宇的皓月,低聲說:「我沒有什麼可說的,自小喜歡遊山玩水,家父過去也愛山水的人。出外遊歷三年,還不知家中目下怎樣了。楊姑娘,你呢?」 「我?先父是鄱陽富豪,碰上了一個破家的知縣,莫須有三字之下,家破人亡。那時,我只有六歲。」她渾身戰慄地說,語聲中飽含忿怨。 「哦!抱歉,我引起了你心中的痛苦記憶了。」 她搖搖頭,搖落了秀目下兩串淚珠,說:「沒什麼,能找到一位知己傾吐久鬱的塊壘,也是一大快事。家破人亡,慈雲庭一位老尼收容了我。八歲,老尼姑將我賣給為富不仁的饒州府之霸盧三爺。十歲,羞辱臨頭,姓盧的老賊要將我收房,恰好鄱陽湖大盜鄱陽蛟洪濤洗劫盧家,將我帶出火坑。從此,我受到溫暖照顧。從此。我成了鄱陽大名鼎鼎的女水賊。六年前,洪老前輩金盆洗手隱退武夷山,我也女扮男裝闖蕩江湖,結交了不少江湖朋友,建立了七星盟。這就是我的身世。」 「你受了不少苦……」 「是的,這就是人生。我要報復,別人如何對待我,我加倍奉還,專殺貪官土豪,也殺那些可惡的三姑六婆,這些人都該死。」 「楊姑娘,這不是太過分偏激了麼?三姑六婆……」 「咱們不談這些掃興的話,談談眼前。我看你文質彬彬,心地善良,不宜在黑道上廝混。」 「你不是要我加盟……」 「我改變了主意。」 「什麼?你……」 「反正引誘龍飛入伏的事,你在不在場已無關宏旨,我何必拖你下水?」 「但加盟之事……」 「你如果真想加盟,我也不同意。一入黑門出更難,毀了你我心難安。」 「這……」 「老實說,我並不是個人盡可夫的女人。不瞞你說,見到你之後,我確是希望與你長相廝守。但我已改變主意,你不是我所能守的男人,你還小,我也不是你心目的窈窕淑女,久而久之,便會反臉成仇。」 「楊姑娘……」 「士廷,聽我說。明天,我送你離開九江。雲龍雙奇不死,你將永無寧日,我會替你盡力,為公為私,不殺雲龍雙奇絕不罷手。」 「楊姑娘,他們是俠義英雄。」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黑白道勢同水火,冰炭不同爐,水火不兩立,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我不殺他們,他們反而俠名不彰……」 「楊姑娘,你似乎有點缺乏信心。」 她嘆口氣,苦笑道:「不錯,我確是有點患得患失缺乏信心。那龍飛乃是四明怪客公孫明的親傳弟子,公孫明又是武當祖師張三丰傳於四明一支的直系門人。龍飛的奔雷三劍,霸道神奇鬼神莫測。威力之大,駭人聽聞,出道多年,年僅二十餘歲,至今未逢敵手。除非藝業比他高明,不然二十名高手圍攻,誰也逃不出奔雷三劍之下,根本近不了身。」 「那麼,你們又何必和他拼命呢?為了我……」 「不是為你,你不過替我們造成機會而已。七星盟前後二十十八名盟友慘死雙奇劍下,這筆賬早晚要結算的,與你無關。」 「那……那又何苦,明知……」 「這叫做盡在其我。你也不必替我們耽心,如果真沒有把握,全無勝算可言,我們也不會有此舉動。」 *** 驀地,村東南角的小巷暗影中,有物向村內驚竄,可隱約看到奔竄的黑影之輩。 紫燕楊娟冷冷一笑。低聲道:「入侵的人,用虎豹丸投入,把在外面把守的警犬嚇得向村內逃。」 「有人入侵了?」 「正是,還早,人還在百十丈外。」 「是些什麼人?」 「不知道,反正以白道人的成分最大,絕不是雲龍雙奇,但也不是無名之輩。」 他心中一動,問道:「楊姑娘,你聽說過一個叫丁彪的花甲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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