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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無端橫禍

  方士廷提著行囊出了店門,抬頭望望陰沉沉的天色,劍眉緊鎖,喃喃地說:「又要下雨了,清明時節不是趕路天。今晚上等我們回家,你就痛痛快快地下吧,老天爺。」

  出了舒城的南門,雨並未光臨。這條盧州至安慶府的大道寬闊平整,但路上的行旅並不多。他背了行囊大踏步向南又向東,走了五六里,方趕上了先走的一批挑夫。挑夫共有五名,挑的是舒城的名產極品貢絹。這些絹要在安慶上船,運至湖廣可以賣得好價錢。

  押運的是一個中午人,背了一個包裹,點著一根竹杖走在後面,見他要超越前行,好意地笑道:「小伙子,你一個人敢走這條路?跟在我們後面好了,多一個人多一份照應。」

  他善意地笑笑,頷首為禮道:「謝謝大叔的好意,只是小可要趕路呢。」

  「趕路也不急在一時,過了春秋山道路不靖,經常有強盜攔路打劫,弄得不好,丟了錢財小事一件,賠上老命才冤呢。」

  「這條路有強盜?不會吧?」他訝然問。

  「你沒走過這條路?」

  「小可是桐城人,離家三年了,今天是第一次返家,不知家鄉的事。」

  「難怪,去年春天,有一夥強盜在這一帶攔路打劫,先後被鄉勇捕獲了十幾個人,仍有幾個藏匿山區不去,已經有幾起旅客被劫了,因此走這條路的人,皆需結隊同行,免生意外。」

  他拍拍行囊,笑道:「小可只有一些破衣服,此外身無長物。真要碰上強盜,正好向他們討些盤纏呢。呵呵!小可要先走一步。」

  中年人不再挽留,一個身無長物的人,自然不怕遇上劫路小強盜,衝他的背影搖搖頭,自語道:「他竟想向強盜討盤纏呢,年輕人說話真不知輕重,胡說八道會招禍的。」

  方士廷年僅十八歲,身材卻壯得像猛獅,生了一張仍帶童真的娃娃臉,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穿了一身青直裰,打扮像是村夫,但相貌風標器宇,卻一點不帶村夫味。他渾身帶了濃重的風塵氣息,外表卻像個流浪漢,但在他年青富有活力的神韻上,看不出他曾經是飽歷風霜窮途落魄潦倒江湖的人。

  他當然不是落魄江湖的人,而是離家三年,立志遊遍天下三山五嶽五湖四海的小伙子。

  他回來了,還有八十里便可返抵一別三年的故鄉,心中自然喜不自勝,腳下一緊。

  他身高八尺,手長腳長,邁開大步趕路,十分快速,天宇陰沉沉,密雲不雨,微風吹來略帶涼意,清明時節,單衣不勝寒。

  二十里春秋山在望,他對家鄉附近的山川不陌生。

  已經是辰牌末巳牌初,他得加快腳程了。

  官道繞山西麓而過,沿途松檜成林,開始沒有田地,已經進入了丘陵區。

  正走間,前面官道轉彎處出現了人影,那是一個穿了灰袍,灰髮挽成道士髻,佩了長劍,手持蒼木杖的老人。相距仍在二十丈外,他已看清了對方的相貌。

  這老人生了一張大長臉,二角眼吊客眉,臉色蒼褐皺紋密佈,灰白色的山羊鬍稀疏幾根,相距在二十丈外,他似乎發覺自己仍被那雙可怖的三角眼所驚,那雙眼的兇光太凌厲、太陰森、太銳利可怖了。

  「這位老先生不像是什麼好人。」這是他第一個念頭,心中油然生起戒心。

  老人似乎在等候他,站在路中不言不動,三角眼不轉瞬地注視著他,雙方漸來漸近。

  他心中不斷盤算,忖道:「我與他無冤無仇,當然他不是在等我,萬一他是劫路的,已經快到家了,這一包破爛給了他不傷大雅,他如果要,給他就是,不值得計較。」

  接近了,他沿路側徐行,眼看要錯肩而過。

  驀地,去路被蒼木杖攔住了,怪老人三角眼陰晴不定,伸杖把他攔住,用冷厲的嗓音吐出一個字:「你!」

  他應聲止步,詫異地問:「老先生,是叫小可麼?」

  「你以為老夫叫誰?」老人乖戾地問。

  「這……請問老先生有何指教?」他謙恭地問。

  那年頭,「老先生」二字,已是尊敬的稱呼,對身分不明不是德高望重的人如此稱謂,那是逾禮的。

  「從現在起,不許你多問。」

  「咦!你是說……」

  「閉嘴!你跟我來。」

  「這……」

  「不許問。」怪老人兇狠地說。

  「小可……」

  杖影倏動,「噗」一聲響,胸前便挨了一掌,把他震退兩三步方行站穩。

  「咦!老先生……」他訝然叫,不住揉動被打處,被打得莫名其妙。

  「跟我來,你得替老夫辦事。」怪老人陰惻惻地說。

  他本待發作,卻又忍住了,吁出一口長氣,說:「老先生,小可要趕路……」

  「你不用趕了,老夫會送你到地頭,你已經受過一次教訓了,再不聽話……」

  「那……那又……」

  「老夫一杖打死你。」

  「你怎能不講理……」

  「你再講幾句試試?這年頭講理的人太多,萬事不成,官道上行人甚多,打死你老夫可以另找一個人幫忙辦事,走。」

  他忍住上沖的憤火,無可奈何地說:「好吧,看來小可已別無抉擇了。」

  「你明白就好,走,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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