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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秋嵐埋頭趕路,心事重重,直至目下為止,他還不知道,該怎樣向乃弟啟齒勸說,當一個人自以為已邁步到了成功大道,眼看目的已達,要他放棄眼看到手的成就,那是不可能的,他該怎麼辦呢,要乃弟放棄爭取江湖霸主的努力,要乃弟釋放許欽,抑或是勸說乃弟改惡從善,不用多揣想,他也知道千難萬難,假使乃弟不聽勸告,再不念手足之情殺他,他怎辦?

  走了好半天,半日旅程不知不覺地在腳下消逝,他還無法替自己找出問題的答案,心中焦躁已極。

  出了鶴頸隘口,潁河河谷一覽無遺,頭上陽光曬得人七孔生煙,秋老虎毒太陽並不因在山區而減低炎熱,他真想跳入河中喘口氣。

  「午間了,我得到下面的亭子坐坐。」他喃喃自語。

  他只看到身上披了青衫的秋雷的背影,也看到了臉色平靜的四個侍童。一腳踏入亭中,便看到低著頭倚靠在亭柱下的終南狂客的屍體。

  他曾經兩上終南,當然認識終南狂客,但這時的終南狂客低著頭,背脊倚在亭柱上,雙腳伸開支住了身子,所以居然沒仆倒,無法讓他看到屍體的臉容。

  他在亭口的木欄上坐著,取下腰中盛水的葫蘆喝個飽,瞥了書生的背影一眼,目光落在終南狂客的身上。起初,他的目光是下意識的瀏覽,接著,他的目光被終南狂客吸住了。

  修為已臻化境的高手,感覺極為靈敏,依稀,他感到冥冥中有神奇的感覺襲擊著他,沒來由地感到毛骨悚然,目光落在終南狂客的胸口上,看不到呼吸的起伏,剎那間,似乎有一道電流向他襲擊,渾身冷冷地,他本能地立即想到,這個老人已經死了。

  「咦!老伯。」他失聲叫,站起向終南狂客走去。

  仍然沒有回音,他深深吸入一口氣,伸手挪正終南狂客撐在身側的左手,像是觸及了冰塊般冷涼。

  糟!終南狂客身子一歪,向東倒。

  「他……他死了!」他失聲驚叫,火速伸手挪正終南狂客的腦袋這瞬間,他認出是誰了。

  但已不許他再發話,他感到眼角人影一閃,冷冰冰的劍鋒已擱上了他的肩頸旁,熟悉而冷厲的語聲乍響:「不錯,他確是死了。」

  已用不著猜想或看到來人的面容,他知道他又落在極為兇險的境遇中了,正想直腰站起,叱喝聲入耳:「坐下,你已沒有機會再在劍下逃走了,坐下!」

  他不得不坐下,氣得渾身發抖,叫道:「弟弟,你殺了崔老爺子?」

  「不!獨角天魔把他毒死了,與我無關。」

  「天哪!但願你說的是真話。」

  「呸!我哪句話不是真的?你莫名其妙。」

  「弟弟,你居然又這樣對付我麼?」

  秋雷用行動作為回答,左腳連踢兩靴尖,制住他十四節脊椎骨兩旁的命、腎二門。兩處穴道關於生死,他竟然狠得下心用腳制穴。

  接著,一把將他抓小雞似的抓起,放在另一根木柱下,收了劍,笑道:「你想不到吧?玉狻猊的弟子,如此而已。」

  秋嵐故意裝成穴道已被制住的軟綿綿神情,嘆息著問:「弟弟,何必這樣對待我?你闖的亂子還嫌不大,我這次是專程到許州……」

  「哈哈!我知道,先謝謝你的好意,你說吧,你答應許中州五天的期限……」

  「你……你怎麼知道……」

  「我如果不知道,還配稱飛龍莊主,還配領袖江湖?還配鏟除宇內十五名人唯我獨尊,廢話少說,讓我聽聽你的高見,在這五天中,你打算怎樣從我手中把許欽弄走?」

  「弟弟,讓你我平心靜氣談談,我只希望你能念在手足之情,將許欽放回,和無數白道的高手名宿作對,畢竟是不智而愚蠢的事,許中州已答應不再追究過去的事,我願替你共拒獨角天魔和金神作為交換條件……」

  「哈哈哈哈!」秋雷用不可一世的狂笑打斷他的話,笑完豪情萬丈地說:「你聽著,那些所謂白道高手名宿,全是浪得虛名之徒,我要以的許欽為餌,引他們到七柳灣送死,這些人一除,天下間誰還敢和我為敵,至於獨角天魔和金神,用不著你費神了,獨角天魔剛才十六個人和我照面九死六的投降,只有他獨個兒跳水逃掉,他這輩子除了貽笑天下之外,已無能為力抬不起頭做人啦!金神麼?我和他動過手,如此而已,早晚他得死。」

  「弟弟……」

  「你千萬不可再說那些掃興的大道理,你肚子裏的牛馬寶我全知道,在我名震天下時說那些不合時宜的謬論,未免顯得心存妒嫉且存心觸我的霉頭,我不追究你上次搶走那鬼丫頭的過失,看在手足之情份上,我留給你兩條路走,不許討價還價,免得浪費口舌。」

  秋嵐知道絕望了,仍忍下心中的痛苦,淒然地說:「謝謝你,總算你還未天良泯滅,留給我兩條路走,說吧!」

  「呵呵!這與天良無關,人世間天良不值半文錢,講天良的人活該任人宰割囉,第一條是明路……」

  「哦!有明路就好,另一條路定是黑路囉!要我取代海天一叟替你做強盜?」秋嵐怪聲怪氣地問。

  秋雷哼了一聲,踢了他一腳,怒叫道:「你還嘴強,簡直不知死活。明路是跟我在飛龍莊稱雄道霸,我會對你另眼相看,飛龍莊有玉狻猊的弟子做二莊主,那些妖魔鬼怪將望影而逃,由你專門對付許中州那些烏合之眾,必定勝任愉快,第二條路是死路,你只要說聲不……」

  「說不就殺我,殺你的哥哥?殺死你唯一在世的親手足?你不會的吧!」秋嵐激動地叫,心中湧上無窮激憤。

  「你少嚕嗦,親情打動不了我飛龍秋雷,任何人妨礙我的行事,殺無赦,君親師也不例外。」

  「難怪你會下殺手殺崔老爺子,你恐怕已失心瘋……」

  「啪啪啪啪!」秋雷兇狠地打了他四記正反陰陽耳光,再踢了一腳,怒吼道:「你聽著,只要你說聲不,我會殺你永除後患,天下間可能只有你這玉狻猊的門人能和我論短長,不殺你我便會寢食難安,但我不用刀劍殺你,留你全屍。」

  他抓過侍童腰中的小葫蘆揚了揚,兇狠地又說:「這就是用九華羽士所說的天蠍瑪瑙浸過的毒酒,入口封喉,一口便夠了,你說,走明路還是走死路,是或不?」

  秋嵐不再痛苦,在麻木中升起了無邊的激怒,凜然道:「讓我再叫你一聲弟弟,你真的被名利慾薰心,忍心將我置於死地麼,你百年之後,有何面目見爹娘於九泉?」

  「廢話!人死如燈滅,誰能證明有地府九泉給我看,我只要在有生之年隨心所欲,別無他求了。」

  「你簡直已人性全失了……」

  「你說不說?」秋雷怒吼,一把將他劈胸提起。

  秋嵐虎目睜圓,大聲叫:「我絕不助紂為虐,絕不和你一般喪心病狂。」

  秋雷大怒,將紫葫蘆口慢慢伸向秋嵐的嘴部,惡毒地說:「念在手足之情,我會留你全屍,帶回莊中好好殮埋營葬,這是我唯一可替你做的事。」

  聲落,葫蘆嘴兇猛地向秋嵐的口中塞去。

  秋嵐忍無可忍,突起發難,他的穴道早在劍鋒加頸的剎那間自動封閉,乃弟的兩靴尖毫無用處。

  「叭」一聲脆響,紫葫蘆突然炸碎,被他一掌毀了。同一剎那,右掌一勾,扣住了秋雷抓住領口的左手脈門,真力發如山洪,左拳疾出,「砰砰」兩聲暴響,擊中秋雷的小腹。

  秋雷猝不及防,被打中得「哎」一聲驚叫,小腹後收。

  第二次兇狠的打擊接踵而至,先是雙掌的「左右開弓」,接著是雙拳的「三撞鎚」,最後一拳力道如山,沉重已極,擊在秋雷的脅下,「咚」一聲悶響,身子被擊得向後長撞,「篷」一聲大震,把亭柱撞斷了一根。

  出手太快,捷逾電閃,四個侍童愣住了,突如其來的變故,使他們忘了搶救主人,亭子倒塌前的瞬間,他們才神魂入竅,驚叫著向亭外逃命。

  秋嵐住手退出亭外,憤怒地大罵:「你這傷心病狂的畜生,我不和你一般惡毒,不然我真該殺你,我奇怪我為何狠不了心下手。」

  秋雷挨得起打,只是無法還手,打擊力道奇快奇重,他只顧運功抗拒保命,沒有機會反擊,撞倒了亭子,半朽的茅亭不垮才怪,在轟隆大震中,他恰好來得及逃出三丈外,五拳兩掌,打得他昏頭轉向,腹中如絞,胃似乎向外翻,眼前金星亂飛,好不容易穩下了身影,狂怒地大吼:「你該死,你竟然打我教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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