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絕代梟雄 | 上頁 下頁 |
一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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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姑娘叫出「山恩公」三字,來人又是蒙著臉的,聰明過人的他,便猜出是冒充他的人出現在眼前了。 老天!秋嵐的口音,令他感到震驚,赫然是久別經年的哥哥哪! 秋嵐的一雙平和坦誠的大眼,更喚回他的記憶,半點不假,這雙眼確是他哥哥秋嵐的。 他吃驚了,一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怔在那兒。 眼看秋嵐替姑娘掩上敞開的衣襟,他心頭湧上一絲慚意。這種事見不得人,為世人所不齒,被人揭開了,慚愧也是意中之事。 姑娘的話,又令他大吃一驚,老天爺!這個蒙面人竟是玉狻猊的弟子,白衣姑娘是玉狻猊的孫女兒,這亂子鬧大了。 蒙面人如果是玉狻猊的弟子,那麼,便不是他的哥哥秋嵐了。在震撼中,他心中泛起重重殺機,心念一轉,乘機欺近伸劍制住了蒙面人。 秋嵐並未站起,僅扭頭平靜地注視著他。 「站起來!」他冷叱,劍尖徐壓,鋒利的劍尖,無情地壓入秋嵐的頸皮半分深。 秋嵐徐徐站直身軀,面對著他。他的劍尖,也換貼在秋嵐的喉下。他左足踏進一步,伸手一抄,拉下了秋嵐的蒙面巾。 同一時間,秋嵐痛苦地說:「弟弟,想不到你會壞到這般田地。我仍然是一句老話:終南狂客教壞你了!」 「果然是你!」他失聲驚叫。 「月餘來我費盡心機想見你一面,鬼使神差始終未能如願。弟弟,你能平心靜氣聽我的勸告麼?」 「你真是玉狻猊的弟子?」他岔開話題問。 「事到如今,我不願瞞你,是的。」 「虛雲老和尚是玉狻猊!」 「是的,我也是近來才知道他老人家早年名號。」 「你存心不良,瞞著我說你只會護身拳腳,哼!你有何居心?」他氣憤地問。 秋嵐神色一怔,誠懇地說:「弟弟,請聽我解釋。練武旨在強身、修心、養性,爭強鬥勝,不算……」 「住口!你諷刺我麼?」秋雷火暴地叫。 秋嵐吁出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說:「我無意諷刺你。只是,畢竟你我是手足同胞,在情在理我該盡我做哥哥的本分,勸你光明正大地做人。弟弟,可否收了劍,你我坐下談談?」 秋雷遲疑著,劍上的力道忽輕忽重,顯得他心中甚亂,已至天人交戰的混亂境界。但最後他仍不收劍,名利二字,戰勝了骨肉親情。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久久方說:「你說,你在三峽和這幾天到洛陽的所作所為,是不是有意助我?」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這也是我的一片私心,希望替你減少仇家。我無意和任何人動手,鬧了這許多事,都是他們迫我動手的,他們以為我就是你。弟弟,我感到很痛心,你心中似乎毫無親情存在,仍將劍指著我,難道你還顧忌我這做哥哥的會向你動手麼?」 「很難說,大丈夫立身行事,必須兢兢業業,時刻提防,防人之心不可缺,害人之心不可無。在你未表明態度之前,我對你不無顧忌,並不因為你是我的哥哥而疏忽大意。」 「你瘋了,弟弟。」秋嵐痛心疾首地顫聲叫。 秋雷回報了一聲冷笑,傲然地說:「一切廢活都是枉然,就算我瘋了也無不可,反正我知道我自己是清醒的就行。我知道你是滿肚子道學真理要向我傳述,免了也罷。我只能告訴你的是,我不聽你的。 「再就是去年在石淙村我對你所說的話十分簡單明瞭,我必須不擇一切手段登上江湖霸主的寶座,我幹得很好,而且成功之期指日可待。哥哥,人生一世,如駒過隙,如不珍惜大好青春,轟轟烈烈幹一場,轉眼華髮滿頭徒傷歲月無情,於事無補,徒顯得自己無能,辜負了一生。告訴你,我認為如不流芳千古,也當遺臭萬年,方不枉在人世走一場。古往今來,芸芸眾生多如恒河沙數,日生三千夜死八百,時至今日,有多少人留下些什麼任後人憑弔? 「沒有多少,只有極少數的幾個聖賢和巨奸大惡尚被人記取,而那些所謂聖賢,我敢保證全是些欺世盜名的混蛋。當然,我也不會自甘菲薄去做大奸大惡遺臭萬年,我只想在世時萬事如意予取予求便心滿意足了。 「等我登上霸主寶座統馭天下群雄時,我會做些大仁大義的怪事來掩蓋我的污名。你等著瞧好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成功之後,在以往奮鬥中取成功的歲月中所犯的錯失污點,自會被我成功的光輝所掩蓋,其他何足道哉?」 「天哪!弟弟,你……」 「不許你呼天叫地,聽我說。」秋雷沉喝。接著,臉色一沉,兇狠地說:「我等你一句話,你是幫助我縱橫天下呢,抑或是想拆我的臺!」 「弟弟……」 「廢話少說。在名利之下,最忌顧念親情。任何人想扯我的腿,他就是我的生死對頭,休怪我六親不認。幫助我的話,你便是我的臂膀,是我的哥哥。拆我的臺,你便是我的生死對頭,討厭的絆腳石。我等你的答覆。」他的話說得斬釘截鐵,聲色俱厲,不容對方有所誤解。 秋嵐感到心中發痛,冷氣從閭尾逗升上泥丸宮。痛苦地搖頭,愴然地說:「弟弟,請給我向你解說的機會……」 「不!你要說的話,書上都有,我又不是沒讀過書的人,那些仁義道德,和什麼以德服人者王等等廢話,用不著你饒舌,那那是高貴的士大夫們吃飽了紅燒蹄膀沒事幹,胡說八道說來愚民的鬼話。 「我敢給你打賭,寫那些經書說仁義道德的人,絕不是在四川挖過鹽,在湖廣興國鐵冶所掘過礦坑的人。我敢打賭。他們的家中必定有家奴或婢僕。即使他早年貧賤,寫那些鬼論時,絕非他在貧賤時所寫的。說,我等你的答覆。」 秋嵐知道乃弟不可理喻了,沉痛地說:「如果我不願答覆你呢?弟弟,你忍心殺我麼?」 秋雷一咬牙,厲聲道:「我會的。你不答覆,即等於拒絕我的要求了。」 秋嵐深深吸入一口長氣,一字一吐地說:「弟弟,你雖不珍惜手足之情,但我卻不能放棄自己的責任。弟弟,人已到了懸崖泥沼的邊沿……」 「唰唰!」鋒刃嘯風之聲刺耳,銀虹似電運閃兩次。 「哎呀……」地下的姑娘尖叫。 電芒倏斂,冷冰冰寒芒刺目的劍身,鋒尖仍點在秋嵐的心口上。 秋嵐的胸襟,裂了一個八字形裂縫,鮮血緩緩下滴,但他似乎已經麻木了,吃驚地注視著臉色冷酷的秋雷;他感到劍傷沒有痛楚,但似乎已經裂開,像有無數鋼刀在心中刺、扛、戮、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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