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絕代梟雄 | 上頁 下頁
九二


  船上還有兩堆乾衣,但他未加留意。便待躍回自己的小艇。驀地,他看到船的另一面舷板上有兩隻蒼白的手,死死地抓住舷板。

  「還有一個吊在外面,死了還抓住舷板不放哩!」他自語,一面伸手按住一隻手,伸頭看了看。

  小艇吃水不深,船舷距水面約有兩尺左右,他看到一個臉無血色的人,半浮半沉的漂在水面上,閉著眼,臉上泛著痛苦而吃力的神色,還有呼吸,確未死去。

  他慌忙將人扯上船來,在艙面上放平。傷者已陷入半昏迷光景,躺在艙面像個死人,如果不留心,還難看出是個活人呢!胸口上有創口,被水泡得白中泛灰。

  他趕忙將小艇纜繩繫上,划至岸邊將兩艇全拖上岸來,抓過自己的百寶囊取出一些丹藥餵入傷者口中,熟練地在傷口上藥,撕衣包紮傷口,他全心全意的放在救人上,信手取過放置在一旁的衣物撕布條,卻未留意撕的衣衫是一襲青道袍。

  包紮完了,他用推拿八法替傷者推血過宮,助血脈流暢,並助藥力行開。他已看出傷者和艇中的屍體是巴山蒼猿的人,但他仍全力搶救,可見他的心地是如何的善良。

  受傷的人,正是從兩道手中逃得性命的吳正安。他受傷甚重,吊在船旁藏身,瞞過兩個老道人。等船漂下兩三里,他想上船已不可能了,只能死死抓住船舷聽天由命。

  幸而小艇的舷離水面不足兩尺,人浮在水中,抓著不會費勁,就這樣,一直向下游漂去。

  船靠不了岸,又無力上船,創口痛疼難當,受不了。漸漸地,他陷入昏迷境地。但他不能放手,放手必沉下江底,本能地抓得死緊,手指逐漸麻木,行將知覺全失。也是他命不該絕,恰好在千鈞一髮間秋嵐到了。

  秋嵐內用藥催,外用推拿活血,吳正安漸漸清醒,在他朦朧的視線出現了模糊的人影,這人影漸漸清晰。終於,他認清了這個在身旁替他推拿的人,感到心向下沉,虛弱地叫:「你……你為何救……救我?」

  秋嵐停手緩緩站起,笑道:「你我都是人,豈有見死不救之理,朋友,你可是巴山蒼猿手下的弟兄?你的同伴全死了,你還是出陸路上道吧,能自己走動麼?」

  「我……我……」吳正安語不成聲,掙扎著坐起,心膽俱裂。他會錯了意,以為秋嵐要在陸上殺他,送人上道出於仇敵對頭之口,那是送至陰曹黃泉路的代名詞。

  秋嵐卻懶得理會,向小艇走去,一面說:「朋友,我抱歉,按理,我該送你到村落找人照顧你,但我有要事在身,勢難耽擱,你自己走吧,你的傷不算嚴重,但須好好調養。我替你上的藥很靈光,三天後方可換藥,記住了。」

  說完,他解纜上船架槳。

  吳正安十分詫異,出乎意外,他叫:「等一等,你……你不是飛龍秋雷麼?」

  「不必問,再會,好自珍重。」

  「且慢!」吳正安急叫。

  「你……你有事麼?我得找人,確是不能送你。」

  「你找……」

  「金四娘。」秋嵐不假思索地答。

  吳正安也許是深受感動,掙扎著站起說:「你找對人了,世間只將我吳正安知道金四娘的下落。」

  「你?」

  「是的。」吳正安答,便好所發生的事一一說了。

  秋嵐大喜過望,說:「正安兄,可否帶找到雜毛登岸處一走?」

  吳正安大惑,問道:「秋爺,你對我為何這般客氣?」

  秋嵐知道吳正安又誤會他是弟弟秋雷,無暇多說,架好槳匆匆地說:「正安兄,不必多疑,請上船,到登岸處後,我要趕快追蹤前往,救人如救火,盛情日後面謝。」

  吳正安懷著一顆忐忑不定的心,和吉凶難料的心情,慢慢地上了船。船離了岸,秋嵐說:「坐穩些,不必害怕,我將加速划動……」

  「來不及了,到那兒恐怕已經三更啦,逆水行船,上行水勢兇險,不好趕……」

  話未完,小艇突然破水急上,水花激起三尺高,水聲嘩嘩震耳,幾乎將他摔倒在船內。

  「我的天!」他吃驚大叫。

  船破水逆航,快逾奔馬,在浪花中跳躍,在漩渦中勇往直前急衝,急航三四里,船愈仍未減弱。

  吳正安驚得渾身的血似乎都凝住了,艱以置信地說:「天呀!你的神力駭人聽聞,當家的妄想和你在水上論長短,不啻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秋嵐沖他笑笑,懶得回答,一雙手運槳如飛,船行似箭,連追越一二十艘客貨船,客貨船上的水夫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幾乎忘了鼓棹,目送小艇超越而去。

  到了兩老道的登岸處,暮色已臨,秋嵐將船交與吳正安,一再道謝對方,縱躍上岸去了。

  吳正安已在途中,將附近二五十里的情形告訴了秋嵐,他已恢復了部分精力,自己勉強控著槳,船向下漂,漂下三五十丈,他仍怔怔地注視著在江岸找尋遺跡的秋嵐,直到船繞過一座山壁後,看不見秋嵐,方鼓槳走了。

  秋嵐仔細尋找老道所留下的痕跡,不消多久,便被他找到了。兩老道被荊斬棘而行,怎麼瞞得了人?

  找到了三岔路口,黃昏已臨,西天的紅霞逐漸變淡,光線漸漸暗。他心中大為焦急,站在三岔路口進退兩難,到了路上,已無法再找到兩老道留下的痕跡,到底該往那一條路追,他無所適從,難以決定。

  他向山麓下的小山村看去,那兒炊煙四起,人影依稀。

  「我何不到村中打聽打呀?」他想。

  說巧真巧,他所問的那戶人家,正是兩老道找吃食的那一家,山村民風淳樸,而且客人稀少,一天難得有人上門,豈能忘懷,便將兩老道的去向說了。

  秋嵐來不及討食物,空著肚皮上道,向至大寧的小徑急追,用上了絕頂輕功。

  奔了里餘,暮色蒼茫中。前面出現了一個光頭灰影,相距約在二十丈外,他仍可在對方的身材和走路的女性特有姿態上,看出是個尼姑。

  尼姑也向大寧方向走的,背影修長,背領上插了一根拂塵,脅下掛了一個化緣袋,已泛灰色的青僧袍衣袖飄飄,布襪芒鞋舉步從容,但腳步相當快,顯然也在趕路。夜快來了,到雲嶺壩還有十來里,這個尼姑好大的膽子,卻不怕沿途有猛獸阻道。

  救人如救火,十萬火急。秋嵐已顧不了驚世駭俗,腳下不因有人而放慢,狂風似的往前趕,片刻間便接近至三丈以內了。

  他想從右方超越,但前面是山尾脊的矮林,總不能從林中穿越呀!左面是深深的溪流,也不能超越。他只好放慢腳步,要等過了山尾脊再說。

  繞過山尾脊,驀地,上空一聲鶴唳,一頭巨大的白鶴突然俯衝而下,撲向矮林。

  接著,遠處上空白影倏然而起,又是兩頭巨鶴。

  「咦!」前面尼姑輕叫,站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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