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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七


  「不談這些引發胃氣痛的事好不好。」五湖浪客打斷金劍龍鏢的牢騷:「皇律是皇律,皇律只能管制安分守己的人。以咱們來說,不但遠離住處百里外不需申領路引,遨遊天下還不是來去自如?偽造的路引只要能找對門路,南北兩京隨你遨遊不會出差錯。」

  「我得走。」丘星河不理會老怪傑們借題發揮譏諷時政,說道:「諸位最好趕快與商家會合,聚眾自保或許可以支撐一些時日。」

  「小子,你要到開封?」瘋丐問。

  「是的,揭開騰龍大計之謎。」

  「有咱們四個人精同行,對你絕對有利,我可以算是半條開封地頭蛇,領咱們一起去辦事,保證你不會後悔,你一個人力量有限,對不對?」

  「我可能和楊姑娘一同前往。」

  「好哇!那小丫頭武功不錯,多一個刁鑽心細的女人同行,有百利而無一害,有些地方,咱們男人是不便涉足的,快快去找她。」

  ***

  府城亂糟糟,各方人馬各顯神通。

  商莊主一群俠義道朋友,偕同天南鏢局的白道英雄們,是緊迫在真的無儔秀士後面到達的,但遲了半個時辰。

  無儔秀士並沒在府城逗留,逞自繞城而過,由留在府城的眼線與周府的鷹犬,與乃父在郊區會合,立即化暗為明,聲勢浩大,實力堅強,誰還敢公然向他們挑戰?

  楊姑娘獨自在城外等候丘星河,她的人都不見了。

  丘星河不便詢問龍叔呂叔的去向,猜想兩個人必定在暗中照應。

  丘星河與四怪傑略一籌畫,也商請四怪傑暗中策應,人多走在一起引人注目,一明一暗,應付意外變故的能力倍增。

  弄到馬匹,披星戴月向開封急趕。

  三方面皆在召集人手,即將展開空前慘烈的搏殺。

  如果不能及早從周王府發掘出騰龍大計的秘密,就無法以公開秘密作手段,逼周府撤回鷹犬。

  那麼,這場江湖精英盡失的慘烈搏殺,將無可避免了,因此必須盡快趕到開封。

  ***

  開封城很大,但周王府的面積,幾乎佔了半座城。

  加上城外的園林禁區,面積更廣,說城是周王殿下的,並不為過,事實上的確是他的,天下的皇親國戚神氣極了,地方藩王本來就可以代表皇帝。

  王府太大,有三衛兵馬直屬周王指揮保護,這就是有名的三護衛,把王府拱衛得像是金城湯池,閒雜人等休想越雷池一步。

  想潛入王府,真需要有超人的膽識。

  從弘治二年迄目下的十四年,短短的十二年中,兩屆三代周王父子孫之間,權力鬥爭如火如荼展開,血腥滿城,人倫乖變,鬧得烏煙瘴氣。

  尤其是子的這一代,鬧得滿城風雨。

  世子安橫,與弟平樂王安泛、義寧王安埃,三兄弟各養死士,招納亡命,陰養刺客,互相明爭暗鬥作砍我殺,三個人幾乎把天下有名的兇殘高手名宿,都以重金聘來開封互相殘殺。

  官司打上京師驚動龍庭,聖旨與調查的官員,常年累月不絕於途,案牘堆積如山。

  結果,子的這一代,誰也沒襲封周王,世子也鬥死了。孫的一輩恭王睦榕襲封了周王,撿到了現成的大便宜,但權力鬥爭依然沒完沒了。

  王室的權力鬥爭,本來與平民百姓無關,但是,牽涉到地方上的大大小小的官吏,更牽涉到招納亡命陰養死士,也就把英雄好漢強梁土霸全拖下水,可就牽連極廣啦!開封地區,就這樣度過了血腥風暴十二年。

  現在,血腥風暴似乎更為猛烈了。

  府城人士,提起周府的事,莫不掩耳而走。

  街上有人打架,幾乎沒有看熱鬧的人,爭相走避如避瘟疫,即使打架的人並非周府的人。

  所以在府城打聽有關周府的消息,保證失望,即使知道的人,也裝聾作啞一字不敢提。

  三緘其口,是全身保命的不二法門,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周府各王的刺客死士?這些刺客死士,比京師的廠、衛皇家特務可怕一百倍。

  地方的大小官吏,甚至按察司衙門的御史大人,都各有擁護者,也都派有爪牙鏟除敵對的人。

  在街上說錯一句話,很可能會送掉老命。

  這就是當時開封城的情勢,地方人士誰都對王府敬鬼神而遠之。

  開封人士畏懼周府,是由來有始的。

  第二代周王有墩也有幾兄弟,洪熙元年襲土封(原封憲王)。

  兄弟間的權力鬥爭更為慘烈,除了陰養剌客死士之外,甚至私自招兵買馬,把軍方也拖入鬥爭漩渦,把開封城鬧得天怒人怨。

  那時,那位老三有熔,不但最為橫暴,實力最強,而且生性殘忍,幾近獸禽,與一頭發瘋的猛獸相差無幾。

  他居然派刺客死士公然擄人,置於私設的酷刑室,仿南方人吃八珍的吃猴腦殘忍方法,活吃人腦,然後剖腹拉出肝臟生吃,把開封的人嚇得半死,天天擔心被抓去生吃肝腦。

  洪熙皇帝查有實據,把有熔廢為庶人,囚禁在鳳陽了事。被生吃肝腦的無數冤鬼,算是白死了。

  王子犯法,除了大逆不道之外,是不會被殺償命的,枉死的人活該被吃。

  這是千真萬確,載於史書,記載在朱家皇室玉牒內的真實事件,有案可稽,絕非故意醜化王室嘩眾取寵。

  瘋丐尹非雖則自稱算是開封的半條地頭蛇,但對周府的情形仍然所知有限,也無法進一步打聽,所以事實上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替丘星河暗中留心嚴防意外而已。

  丘星河更是陌生,在城內城外奔波了三天,連王府的外圍形勢也難以摸清,內部更是毫無頭緒。

  他的耐性消失了,最後決定走險。

  這是最原始最古老的手段,無法可施時的唯一老辦法:不顧一切深入虎穴。

  張子房博浪一椎;荊軻刺秦;都是這種老辦法。

  楊姑娘對開封的地頭,比瘋丐尹非更熟悉。她在南關找到一家小屋。

  屋主人是一對姓吳的夫婦,在南關外的汴京驢車行做腳夫,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市民。

  而且,她安排四位老怪傑,住進巷底的一家簡陋小屋,也是毫不引人注意的窮民戶,住處在同一條小巷,相距五六家往來十分方便。

  這天二更時分,六個人躲在後房商量行動大計。

  楊姑娘神通廣大,她居然弄到一份王府的簡要圖。

  圖在桌上攤開時,瘋丐吃了一驚。

  「小丫頭,我算是服了你。」老怪傑不勝驚訝,一面察看要圖一面說:「你是怎麼得來這份要圖的?」

  「這本來就是以往的東京全圖改繪的。」姑娘笑笑:「周王府本來就是以往的汴京皇城,擁有這種圖的人並不少,把宮室的名字改改並不費事,毀了的景物也盡人皆知,我敢說,圖中所記載的事物絕對正確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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