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劍底情天 | 上頁 下頁
二一


  半個時辰之後,十匹健馬領先進入南行小徑,輕車也隨後駛入。

  兩位小侍女也乘了坐騎,小小年紀騎在高大的棗野上,不成比例,但居然有騎士的神采,可知必定是從小就與馬匹相處的人。

  駕車的兩名大漢,健壯如熊。

  尤其是那位大掌鞭,不但手上有趕車的桿狀趕車鞭,腰間更有作兵刃用的丈八長鞭,在腰間纏了四圈,烏黑光亮,分量極重,

  一看便知皮條中纏有金屬絲,俗稱九合金絲長鞭。

  當然不會是金絲,僅指金屬絲而已,鞭梢及肉,保證抽裂條大血縫,皮開、肉綻、骨折,相當霸道。

  另一家小食店前,兩名大漢站在一位年輕公子爺身後,三人目送車馬動身,目送車馬進入小徑,三人的眼中皆湧起陣陣疑雲。

  年輕公子爺長得十分秀氣,穿青衫佩劍,一看便知是遊學的士子書生,那年頭士子生員遊學的風氣甚盛,各地的有名書院,皆沒有雅緻的招待所。

  兩位大漢除了背有包裹之外,一個提了書籠,一個挾了提囊隨從的打扮,氣概卻也不俗。

  「她們在幹什麼?」書生低聲惑然問:「那條路僅通十里外的山麓村落,既無風景可賞,更無鎮市可以留連,為何?」

  「愚叔不知道。」提了書籠的隨從低聲答:「小姐,要不要找這一帶的弟兄留意一下?」

  「廢話!」另一名隨從說:「咱們這一帶沒有人佈置,找人必須到東西兩座縣城,遠水救不了近火,誰知道在這裏會出意外,先期佈人安線?」

  「依你之見……」扮書生的小姐問。

  「咱們既然從開封跟來,當然也跟到底啦!」隨從說:「不過,最好先安頓行囊,輕裝暗中跟下去。反正這條小徑是死路,他們一定會轉頭的,除非她們真的有事在某處小村落逗留。」

  「好,你們這就準備。哦!你們是否忽略了某些事情?」假書生清澈的大眼,落在另一家小店前,小店前的涼棚食客稀少,多數打尖的旅客已經動身了。

  「愚叔忽略了些什麼?」

  「九華梁家的一男一女兩隨從,迄今仍然不見蹤影,更沒隨車馬動身,坐騎仍然留在小店。」

  「他們去追蹤鐵門神,和那位年輕旅客。年輕旅客好像病得不輕,伏在鞍上被鐵門神牽走的,走的也是南下的小徑。」隨從有條不紊述說,可知早就留心附近的動靜,留意岔眼事物的變化。

  「輕車的女主人,另有四個暗中追隨的男女。」提書籠的隨從觀察力更為銳利:「這四個人是向西走的,不知為何不再追隨輕車前往。我猜,他們已經察覺出九華山莊的人已發現他們形跡可疑,因此避免引起九華山莊的人注意,故意向西走了,很可能半途折回,抄捷徑繞到前面隱起行蹤。」

  「先尋覓九華山莊的兩個人。」假書生鄭重交代:「他們如果向鐵門神兩個人行兇,咱們必須干預。鐵門神雖然是咱們的對頭但與咱們並無仇怨,九華山莊的人在咱們的地盤內毫無理性地行兇,怎能不管?」

  「是的,小姐,咱們先看看再說。按理,粱少莊主算是俠義英雄,應該不至於為了小小的事故,派爪牙行兇的。」

  「但他派了兩個人。」

  「是的,行兇的意圖極為明顯。」

  「準備吧!遲恐不及。」

  ***

  避仇療傷,真不該往偏僻的地方躲。

  但時不我留,官道前後,距縣城都在三十里外,想躲到縣城去就嫌晚了。

  鐵門神有坐騎,將丘星河放置在鞍上,牽了丘星河的坐騎馳入小徑,急急南行,半途落荒越野而走,尋找可以容身的地方。

  終於,找到一座小山坡下的農戶,一連三進土瓦屋,附近五里內沒有鄰居。

  農舍主人很慷慨,清出一間廂房給他們安頓。

  鐵門神是老江湖,以為越野落荒而走,一定可以擺脫可疑人物的追蹤,所以一面走一面留意身後,確定沒有人馬跟來,這才向農舍請求借宿。

  ***

  一男一女兩隨從,並沒乘坐騎追蹤,徒步穿林越野速度比馬快得多,遠遠地緊躡在後掠走如飛,時進時停飄忽不定,是追蹤的行家。

  兩人隱身在林緣,注視著鐵門神的背影遠去。

  「他在幹什麼?」女隨從惑然問。

  「找地方埋死人,以免驚動村民引起誤會。」男隨從說:「那多嘴的小子一定斷氣了,馱在馬背上成了死人。鐵門神是個老江湖,知道該怎樣按江湖規矩處理死屍,所以才越野而走,想找土坑掩埋……」

  「不對,你看。」女隨從伸手向前一指:「他們正向那座農舍走,並沒打算在荒野掩埋屍體。」

  「唔!是有一點反常。」

  「也許人還沒死。」

  「中了常老兄的斷魂飛霧,絕難拖過一刻半刻。」

  「可是……」

  「別管啦!反正他死定了。」男隨從說:「咱們驗過死屍,再宰了鐵門神滅口,就沒有我們的事了,管他早死晚死?走,跟上去。」

  ***

  農舍的水井,不在後院而在曬麥場的右方,井很深,丘陵區地勢高,要打深井才有水。

  丘星河赤著上身,仰躺在井邊的方磚地上,氣色灰白,雙目無神,渾身泛灰,肌肉在可怕地顫抖、抽搐,忍受痛楚的神情極為怕人。

  鐵門神憂形於色,不斷用轆轤絞上一桶水,淋在丘星河抽搐的身軀上,一桶又一桶,似乎無休無止,工作得十分賣力。

  「老天爺!你身上又不發燒。」鐵門神一面澆水,一面嘀咕道:「春天的井水其冷徹骨,再像這樣不斷澆水,你不變成僵屍才是怪事。老弟,你找死不要緊,可別讓人誤會是我害死你的,我……」

  「沒有冷水相助,藥力的功效慢三倍。」丘星河咬著鋼牙,說的話卻清晰可辨:「我需要時間,必須盡快地復元。」

  「病還能盡快地復元?別騙人了。」鐵門神用權威的口吻說。

  「人的時運是注定的,病也一樣,不管你所請的郎中有多好,該病十天的病,九天絕對好不了;十天一過,再糟的郎中也可以藥到病除。」

  左近,突然傳出一聲輕咳。

  並右不遠處,是幾株結滿了青色小桃的桃樹,人從桃樹接近,井旁的人不易發覺。

  隨著輕咳聲,踱出佩劍的男女隨從。

  「你們……」

  鐵門神大驚失色,一眼便看出是九華山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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