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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飲虹橋的下游,有上浮橋和下浮橋。下浮橋以西,已經是郊區了。

  四更天,四組走狗已先後到達,包圍了一座菜園,園中有三戶人家。

  原先在該處監視的三個走狗,被召至園北的主事人處,堅稱先後有不少人返回,返回即不再外出。

  他們卻忽略了,有人利用菜圃,在溝畦內蛇行撤出園外,那三戶人家已經沒有人逗留了。

  寄居藏匿的人,都是有身分地位的高手名宿,怎麼可能扮蟲蟻在地下蠕動爬行?所以三個監視的走狗,只知道留意大搖大擺進出的人。

  從外面返回的人,的確是不斷三三兩兩,大搖大擺進入菜園的,一夜中只有返回的人,卻沒有人出去,人一定在陸續返回歇息了。

  夜間在外活動的人,一定會在天亮之前返回藏匿處,歇息一上午,下午再外出活動。因此,天亮時就是一網打盡的好機。

  五更起更,不再有人返回。

  ***

  四更未,柳思仍在靜室。

  朝天宮的其他道侶們,已經知道今晚大禍臨頭。一個個躲得穩穩地,不敢出來走動自尋死路。

  好在宮中沒有起火,也沒有人侵入宿處動刀動劍,顯然上門尋仇的人有特定目標,不相干的人不必為生命擔心。

  靜室中僅有一盞燈籠,光度有限。左右其他的靜室燈火全無,死一般的靜。

  靜室家具很少,蒲團排成八封形,可知道這間大靜室可容納八個人,可以互相切磋。

  月華仙子僵臥在室後壁的壁根下,口中不住發出痛苦難耐的呻吟,手腳卻不能動彈,只能間或轉動頭部,與痛楚作絕望的掙扎。

  鬼怪似的瀟湘龍女,盤坐在一側。愁容滿面,不住用腰帕替月華仙子擦拭頭臉的汗水。

  柳思焦躁不安地走來走去,像熱鍋上的螞蟻。碰上解決不了大困難的人,就是這副德行。

  靜室門是洞開的,站在門外便可看清室內的情景。

  第一個人影緩步入室,接著是第二個。

  唯一逃得性命的花甲老人最後跟入,氣色甚差,右膀裹了傷巾,衣衫有血跡、顯然元氣未復,逃走之後,帶了新同伴回朝天宮。

  第四個人是仰止山莊的雨金剛,堵在靜室門外戒備。

  最先進入的兩個人,一高一矮相貌猙獰,年紀不小了,一佩劍一佩刀,獰猛的神情十分嚇人,似乎比懾魂骷髏更獰惡可怕。

  「你就是小跑腿,叛逃了的柳不思?」身材高的人,三角眼中有疑雲。

  「不錯,我就是柳不思。」面對四個超絕的高手名宿,他警覺地拉開馬步戒備。

  「老夫找了你好幾天。」

  「你們找了我好幾天。」他糾正對方的語病,「你一個人,是不敢找我的。」

  「小輩,不要說大話,老夫……」

  「你,和那個矮子。」柳思搶著說:「魔道中可怕的天地煞。你是天煞,從不通名,沒有人知道你是哪家的子孫,老一輩的兇魔中,你兩個老不死最兇殘,最沒出息,最無恥。」

  一聲怒叫,天煞咬牙切齒一掌拍出,一個兇名震江湖的老兇魔,哪受得了一個三流小輩的侮辱?盛怒之下,猛然下毒手吐出力道千鈞的一掌,掌風似殷雷,潛勁遠及丈二以上。

  柳思可不想和對方拼掌,目下的情勢是四比一,不能浪費精力。可是,如果不接,掌勁可能波及後面的兩位姑娘,他不能不接。

  他只好取巧,拔刀一揮,擊分掌勁的嘯風聲刺耳,壓下了掌勁的殷雷聲,餘勁四散。

  一聲輕響,單刀歸鞘。

  「風雷掌如此而已。」他嘲弄地說:「猝然襲擊,你沒有絲毫前輩名宿的風度,我說你最沒出息最無恥,半點不假,並沒冤枉你,你已經證明在下的話不假。」

  「老大,先不要和他活動筋骨。」地煞趕忙出面,阻止天煞再出掌襲擊。

  天煞的風雷掌,可將遠在丈外的人,震得骨裂臟腐,甚至可以裂石開碑十分可怕。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柳思雖利用刀擊散掌勁,有取巧之嫌,但事實上以刀破洶湧而至全面猛壓的掌勁,並非容易的事。

  劈開中分勁道並無大用,剖分的勁道不會受到阻滯,仍可在丈外傷人,刀必須在刮開勁道的同時,有向左右迸震的刀氣相輔,把勁道震散而非剖分。

  地煞是行家,已看出柳思刀上的勁道可怕,天煞如果再用掌進擊,很可能反而受傷,甚至致命,柳思的下一刀,必定石破天驚。

  「你地煞以陰毒出名。」柳思凝神待敵,隨時準備對方猝然發起攻擊,「我看得出來,你鬼眼亂轉,像盯著金魚缸要打主意撈魚的貓,要玩陰的了。」

  「無所謂玩陰的。」地煞得意地陰笑:「老夫並不急,只想在將你擊斃之前,弄清一些疑團,讓你多活片刻時辰。」

  「他娘的!其實你想多活片刻時辰,因為你如果急於動手,死得也快。」

  「那天你在石頭山長嘯挑戰,是真是假?」

  「沒錯,是我。石頭城是古金陵城廢墟,古往今來,不知在那兒埋葬了多少英雄豪傑。我以為八表狂龍是英雄,因此在那兒向他挑戰,他卻置之不理,委實令人失望,他不願像英雄一樣死在金陵廢墟裏。」

  「胡說八道,你事先沒約定,誰知道你在山上鬼叫些什麼?少往你臉上貼金了。小輩。西嶽煉氣士失了蹤,是不是與你有關?」

  「對,我在石頭城斃了他。」柳思揭開西嶽煉氣士失蹤之謎,「現在輪到你了。」

  一聲刀嘯,單刀出鞘。

  證實了西嶽煉氣士的死亡,天地雙煞臉色一變,他們真不該探口風,所得的結果反而增加心理上無窮壓力,情緒立即不穩定,自找麻煩。

  「曾經有人向龍主事表示,西嶽煉氣士遭了你的毒手,龍主事不信,所有的人十之九存疑,因此不曾要求鄢大人,把身邊的護法或客卿派來對付你。看來,龍主事這件事處理失策了。」

  地煞喟然嘆息:「果真是嘴上無毛,做事不牢。柳小輩,你殺了西嶽煉氣士,這禍闖大了,西醫煉氣士是鄢大人的得力客卿,今後……」

  「沒有今後。」柳思虎目中神光暴射,懾人心魄,「鄢狗官今後如果膽敢派人找我柳不思,我會在最短期間,把他的隨行人員清除淨盡,只容許他帶一些丁役巡視各鹽區,讓他帶幾個雜役面對湧來的刺客。」

  「咦!你在癡人說夢?」

  「我辦得到,絕非癡人說夢,只是我不想這樣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告訴你,要不是八表狂龍這次做得太過分,我還不想和他計較呢!他任意害人與我無關,只要受害的人不是我。以往,他沒有向我下毒手的打算,我不計較,我忍受得了。現在,該是結束的時候了,閣下,你,在劫者難逃。」

  他的話並非虛言恫嚇,在鐵血鋤奸團,他還有不少具有甚大權勢的朋友,幾位知交目下就在安陸都堂的別業公幹,近期將返京途經金陵。

  只要鐵血鋤奸團知會南鎮撫一聲,說鄢鹽政總理暗中招兵買馬圖謀不軌,這就夠了,鄢狗官身邊,怎敢再容留三山五嶽的牛鬼蛇神?一句話就會讓鄢狗官屁滾尿流。

  大明皇朝最後的幾個皇帝,重用一些貪官奸臣替皇帝斂財,可以容忍這些貪官奸臣賣官鬻爵,可以容忍他們殺人放火,但一涉及造反,那可就翻臉無情一切免談了。

  「我看你吹牛吹得離了譜,可能你真的瘋了。」地煞口中說得輕鬆,其實心中大感不安,「哦!那位躺著的女人,一定是小妖巫了。」

  「對,月華仙子。」

  「她怎麼了。」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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