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虎嘯金陵 | 上頁 下頁
一二六


  「這孽障已不可理喻,無量壽佛!」伏魔真人大叫:「此人不死,禍患不止,煉化了他……」

  一聲震天長嘯,與天上的雷電同時震撼大地,豆大的雨滴傾瀉而下,暴風雨終於光臨。

  長嘯與雷鳴聲中,單刀的光華與天上的電光同時閃爍,然後幻化為刺目的弧光,向伏魔真人迸射而出。

  六方齊動,但合圍不可能同時向一點進擊。

  眩光激發,雷火齊進,茅山三子猛然聚合,掌發暴雷,劍升烈火。

  刀光猛瀉而入,暴鳴驚心動魄。

  西嶽煉氣士身劍合一衝出,被驟發的雷火一進,厲叫一聲,側飛出三丈外,砰然摔落掙扎難起。

  後到一剎那的老和尚,禪杖一記橫掃千軍追逐柳思的背影,雷火近身便煙消火滅,老和尚已練成不壞金剛法體,雷火也撼動不了金剛。

  可是,刀光條然出現在小腹前,光華倏隱倏現,方傳出一聲怪異的霹靂聲,那是鋼刀擊破禪功的剎那間,所傳出的輕雷異鳴。

  刀入體八寸,斜掠時割裂了一條大血縫,有如開膛,禪功不堪一擊。

  雷火轟然而滅,人影重現。

  柳思左膝著地,雙手握刀形如厲鬼,大雨滂沱,他的長髮掩住了頭臉。

  九靈仙婆更像一個厲鬼,仰躺在地,蛇首杖架住了鋼刀,渾身湧起陣陣黑霧,暴雨也阻止不了黑霧升騰。滿身綠火升騰竄走,灰髮被面,五官放射出可怖的幽光。

  天宇中電光連閃,雷聲隆隆,暴雨猛傾,天動地搖。

  一聲爆震,九靈仙婆的身軀,化為綠火與迸射的眩光,蛇首杖化為數段扭動的活物,向四周崩飛而散。

  柳思倒摔而出,鋼刀化為碎屑不見了。

  地面,綠火仍在閃爍,一丈方圓內綠焰流動,而九靈仙婆的身軀已經無跡可尋。

  而在異象爆發,柳思倒摔的前一剎那,側方飛來的一件衣物,像一朵烏雲,也像一頭巨獸,恰好投入可怖的異象迸爆中心。

  人影似流光,隨後到達,也被爆炸所波及,斜摔出兩丈外。

  一切異象在剎那間消失,天宇中仍然金蛇亂舞,雷聲殷殷,暴雨傾盆。

  ***

  大雨滂沱,七個人冒著大雨,在烽火臺附近巡視,最後聚集在屍體旁,仔細地察看現場的零亂事物。

  散佈焦炭形碎塊的地方,有如被雷火所殛的現象,那些散佈在二四丈方圓的炭形碎塊,行家一看便知是碎裂的肢體。

  一句話:現場的情況慘不忍睹。

  茅山三子頭斷、肢折、脊裂。西嶽煉氣士的頸脖,只有皮肌相連。

  死得最完整的人,是那位老和尚,腹被剖開,肚腸外流。

  九靈仙婆成了焦的碎屍,慘極。

  四周有撒了一地的碎布帛,和碎成一段段的刀杖。

  懾魂骷髏是行家,與兩位同伴檢查炭形的屍塊。

  「這是陰火自焚的奇學所造成的結果。」懾魂骷髏用權威的口吻說:「這是巫門通靈派的不傳之秘,造成這種現象,有兩種可能。一是大劫臨頭,陰火自爆毀去形骸,元神魂魄仍在,可以憑修為深淺,自行尋覓目標投生或轉世。一是大限未至,變生倉卒,拼一點靈智,自爆與強敵同歸於盡,自此神形俱滅。」

  對面四個人,是絕劍狂客幾個主腦人物。

  「鄧老,可知道這次結果屬於哪一種?」混天一掌是外行,將信將疑提出詢問。

  「應該是第二種。」懾魂骷髏語氣肯定,「可是,只看到碎帛,沒看到碎屍,大有可疑。按理,施術人情急自焚爆炸,對方雖沒有陰火焚身,也將爆散身軀,可是卻找不到分裂的屍塊,所以可疑……」

  「那麼,柳不思並沒爆散了?」

  「這……不知道。」懾魂骷髏苦笑,「我對巫門絕技一知半解,不曾目擊,實在不敢妄論。老實說,目擊也說不出所以然來。你們這些以武功權衡所發生事故的因果,是不會相信這種玄之又玄,不可思議神鬼現象的。一句話,柳小子不是人。」

  「你是說……」

  「陰火自焚的這個人形骸已滅,我們無法知道這人的來歷,反正必定是修為已近妖仙的高手,絕無疑問。而這幾個人聯手合擊……」懾魂骷髏指指散佈的屍體:「大羅天仙也難逃此劫。柳小子居然敢招來這些人在此拼搏,他如果是有血有肉的人,他敢?」

  「看了這裏激鬥的遺痕,我也懷疑柳小子可能不是人。」要命閻王倒抽了一口涼氣:「要不是親見現場的光景,打死我我也不會相信,人的拼搏會造成如此恐怖的情景,簡直就像百十道雷電所殛出的現場。依我看,柳小子可能骨肉化泥升天去了。」

  「沒有斷肢殘骸,他一定死不了。」絕劍狂客感到心情沉重,但希望未絕:「咱們再找找看,或許能找出一些線索。這些屍體,得帶走悄悄埋掉。」

  七個人四面一分,在傾盆大雨中搜索可疑事物。

  結果,找到昏迷在斷垣下草叢中的兩個人:瀟湘龍女和白髮郎君。

  兩人所知道的是,柳思揮刀攻擊以前的情形。以後雷電交加,滿天電火流光,鬼影飄忽,雨霧湧騰,爆炸中綠火漫天徹地,焦臭與琉火味中人欲嘔。他兩人被異象驚得魂飛天外,在雷鳴殷殷中失去知覺,以後的事便一無所知了,根本不知道交手的經過。

  ***

  好冷,盛暑期間怎麼可能像嚴冬?

  他已經冷得麻木了,感覺到冷。但渾身不會顫抖,牙齒也不會震顫,只是感到透心的冰涼。

  睜開無神的雙目,他看到並不刺眼的燈光,那只是一根蠟燭,用來敬神的小蠟燭,光度並不明亮,酸澀的雙目仍可忍受這種光芒。

  呼出一口長氣,慢慢吸入有點暖意的空氣,神智逐漸清明,片刻便完全清醒了。

  頭好沉重,抬不起來。雙手也發僵,幸好手指仍可勉強伸屈。

  慢慢轉頭察看。看出這是一間聊避風雨的破敗單間茅屋,不像是住家,像堆放雜物的偏房或柴房。土牆、茅頂、柴門、空的堆物架,沒有放雜物,也沒有柴草,土牆斑駁,柴門無扣無閂。

  他發現自己睡在薄薄一層乾草上,身無半縷赤條條地,難怪感到冷,但這種冷絕不是因為他裸體而形成的,事實上所嗅到的空氣有暖意。

  幸好感到冷,而且似乎冷得麻木了,不然他將極為痛苦,肉體的痛苦他並不怎麼介意。胸、腹、四肢,肌肉全部因浮腫而泛青紫色,還有幾道被碎利器劃過的傷痕,傷口不大,血已經凝結成塊狀,沒有血流出。

  肌肉浮腫應該發燒,他卻感到冷,可知定是體內遺留有特殊的物質,造成冷的感覺。

  身側近牆根處,蜷縮著一個人,一個女人,披散的及腰長髮仍有濕意,光赤著曲線柔和動人的雙肩臂,只穿了胸圍子。下身的粗布長褲倒是乾了,皺得不像話,而且沾了污泥,髒兮兮地。

  女人睡著了,看不見面孔。

  好軟弱,他連叫的力量似乎也消失了。

  記憶是清晰的,證明他的神智並沒受到傷害。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