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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距地頭還有好幾百里,你沿途生事立威,唯恐天下不亂,公然招搖惹事招非。」洪荒獅再也按奈不住,爆發似的抗議,「龍大人,目下已是強敵環伺,再這樣下去,天知道咱們是否能活著到達地頭?」

  「你……」

  「不平則鳴,我不怕你。」洪荒獅不再低聲下氣,「要不,我帶人自己走,咱們在地頭安慶府會合,之後我先入山調查……」

  「不行,一起走。」八表狂龍堅決地說:「我希望沿途把人引出來,我懷疑你們的調查能力。」

  「有柳思前往,我保證定有所獲。」

  「哎喲……」不遠處躲在路旁歇息的柳思怪叫:「我……我走不動,你……你們把我打……打得好慘,你……你們會受到老天爺報……報應的。」

  「閉嘴!」八表狂龍怒叫:「走不動乘馬,乘不了坐車。」

  「龍大……龍兄,這人是怎麼一回事?」在一旁等候的東方姑娘訝然問,指指愁眉苦臉的柳思,「我曾經看見你的人打他。」

  「他叫柳不思,早年曾在七猛獸手下做伙計,江湖門檻據說很精,是調查線索的專家。」八表狂龍加以解釋:「他離開之後到處鬼混,七猛獸早就知道他在徐州,在車行做小伙計,這次途經徐州,特地把他進來……」

  「你們是綁架。」柳思大叫。

  「閉嘴!是抬舉你,你知道嗎?」八表狂龍大叫,隨即換了笑臉,「這傢伙沿途不服貼,經常反抗口出怨言,因此只有用強制手段,才能把他整治得服服貼貼,他這種小混混,就是欠揍。」

  「我見過他。」東方姑娘笑笑,「他叫柳思。」

  「咦?東方姑娘認識他?」

  「事情的經過是……」東方姑娘將在徐州所發生的事故概略說了。

  「原來他還是與白髮郎君沆瀣一氣的淫賊。」八表狂龍不屑地說:「白髮郎君目下,恐怕已經到南京去了。」

  「龍兄見過他?」東方姑娘意似不信。

  「是呀!我的人親眼看見他在宿州動身南下的。」

  「那就怪了。」

  「怪什麼?」

  「那淫賊是被星斗盟的四個殺手擒走的,在徐州被懾魂骷髏弄到手,然後失了蹤,怎麼可能自由自在返回南京?除非他能擺脫了星斗盟的控制。」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的確是自由自在,單人獨騎匆匆南下的。也許他真的擺脫了星斗盟的控制,不甘心重返南京,向星斗盟尋仇報復呢!星斗盟的山門在南京。」

  談說間,一切備妥。

  柳思被安頓在馬車上,與屍體在一起。

  仰止山莊的人,自然而然地結伴同行。目下雙方已有了共同的敵人,走在一起便於相互照顧。

  八表狂龍剩下的五個隨從中,有功力最高的箕水豹曹日升,和芳蘭玉女孔蘭芳。

  芳蘭玉女不但最同情柳思,也對他心存感激,但為了避嫌,心中有意卻不便親近。柳思被打得慘兮兮,這位玉女心中大感不安。

  八表狂龍對柳思的好感,開始增加了。

  柳思曾經向他提出警告,預測兇魔們必定沿途伺機報復,果然被料中了,所以對柳思的信任和精明,看法有了明顯的改變。

  馬車後牽了十餘匹空座騎,走動時塵埃滾滾,擋住了後面的視線,走在前面的人,也不看不見後面盯梢跟蹤的人。

  跟蹤的人中,不但有眾兇魔,也有譚、吳兩位扮村姑的美麗少女,她倆一直就藏身在小店附近,目擊這場慘烈的惡鬥發生和結束。

  她們竟沒料到,聲譽甚隆的仰止山莊子弟,竟然與八表狂龍一群半官半匪的走狗,沆瀣走在一起。

  午後不久,進入了鳳陽城。

  ***

  鳳陽府城是中都的一部分,那時稱為皇城。

  五十里周徑的中都,不容許任何人撒野,百里周徑內有十衛禁衛軍,一個千戶所,到處都是皇莊、莊田、功臣田、衛田……這是當今皇上朱家皇朝的老家,絕不容許一個閒雜陌生人混跡。

  這是說,五十里大圓周的三大都城之一的中都,是一處比其他兩都(京師、南京)更嚴格、更富麗、更富軍事管治色彩的大禁區,盤查之嚴,天下第一。

  八表狂龍是當今權臣紅人鄢鹽政總理的差役,不配也不敢在府城逗留,因為府城事實是皇城,攜有刀劍的人隨時皆有送命的可能。

  因此,商旅真正落腳的地方,是三十里外的臨淮縣城,臨淮縣本來就是從鳳陽縣分出的小城,所以當地人都自稱為鳳陽人。商旅所指的鳳陽,其實就是這裏。

  車內載有十四具屍體,怎敢在府城逗留?匆匆過境,未牌正末時分,踏入至臨淮大官道。

  官道寬闊、筆直,田野一片青綠,溪河縱橫,一片江南風貌。

  道上的旅客多了些鮮衣怒馬的人,車轎也多了,江南與河南以北的生活環境,是截然不同的。

  這條路上,經常可以看到十餘名官兵為一組,往復巡邏的步軍或騎兵,與及遞送塘報(軍書)的快馬軍使往來,所以碰上了飛騎往來的快遞使,極為平常。

  在這皇都近郊,不可能發生意外的變故。

  八表狂龍八人八騎,一部大車,車上載了十四具屍體,還有一個裝傷的柳思,車後拴了十四匹沒有騎士的座騎,浩浩蕩蕩向東北徐徐趲程。

  每個人皆心中一寬,兇魔們不會再襲擊了。

  仰止山莊的七人七騎,則跟在後面約一里左右。

  女主人東方玉秀姑娘可沒有八表狂龍樂觀,每走一步皆提心吊膽,嚴防意外的變故。

  她心中明白,像懾魂骷髏這種武功與妖術,皆超塵拔俗的兇魔,天不怕地不怕,就算處身在京都紫禁城內,一有機會也敢不顧一切撒野行兇。

  遠出七八里外,兩匹健馬以輕快的腳程,超越她們趕到前面去了。

  是兩個年輕的十四五歲少年,穿的是軟綢對襟騎裝,齒白唇紅粉妝玉琢,一看便知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怪的是鞍後有走長程用的行囊馬包。

  中都除了皇族子侄之外,皇親、國戚、功臣後裔,初期天下十萬富豪的後代子孫……紈絝子弟章臺少年,簡直多如牛毛,在大官道上飛騎走馬,平常得很。

  她毫無戒心,老江湖四大金剛也沒動疑。

  兩匹馬接近了車後,騎速保持不變。

  半躺在車座上,傍著趕車的箕水豹曹日升,打著瞌睡的柳思,是唯一動疑的人。

  那時,車馬行人按例是靠左走的,因此碰上有身分地位的人通過,身分低的人要「避於道左」以示尊敬。

  所以要超越前面的人,要從右面超越。

  接近車後,柳思已經醒了。

  其實他在裝睡而已,故意擺出元氣大傷的鬼樣子騙人。

  扭頭瞥了兩位錦衣公子少爺一眼,他心中暗笑。

  老相好,但兩少年並不知道他的根柢。

  第一位小騎士是譚姑娘,她對柳思並沒多少印象。

  第二位小騎士是吳姑娘,也只知道他是八表狂龍一群人的小跑腿。

  那晚他穿了黑衣蒙了臉,兩位姑娘怎知道他是誰?

  兩位姑娘都知道是運屍車,略為加快急於超越。並駕齊驅時,兩位姑娘的目光,本能地落在車座上。

  箕水豹生得短小精悍,不怎麼出色。

  目光轉落在倚座斜躺,扭頭向她倆注目的柳思臉上。

  柳思臉上的笑意,怪怪邪邪地,而且惡作劇地向她們眨眨右眼,輕薄調情的意味十分明顯。

  譚姑娘氣往上沖,忘了自己改了男裝,馬鞭一場黛眉一挑,要發作用馬鞭揍人了。

  「咦!你這位公子少爺要撒野嗎?」柳思先發制人,嬉皮笑臉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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