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幻劍情花 | 上頁 下頁 |
二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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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夫子狂叫一聲,仰面便倒。這一聲狂叫,不是痛苦難忍的叫號。而是希望能引起同伴的注意。 高嫣蘭搖搖頭,悚然地說:「這是謀殺!你一點也沒有男子漢光明正大的英雄本色,你只配和你爹一樣做一個混世的梟雄。」 「這叫做無毒不丈夫。」公孫雲長毫無愧色:「如果讓他把我殺死銷魂菊的事告訴威靈仙,那麼,死的將是我而不是他了。一擊不中,遭殃的將是我而不是他。」 「你也要殺我滅口嗎?」 「嫣蘭,你明知不該說這種刺傷我的話。」公孫雲長黯然的嘆息道:「難道說我們人還在世,恩情便已斷絕了嗎?今生今世,我們不再相愛而互相仇恨嗎?你知道,人必須活下去,活在這種情勢中是很不容易的。如果我對你沒有真心,沒有真情,我會不顧一切與拔山舉鼎那些人決裂,拼個兩敗俱傷嗎?情勢不由人,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但我對你的心是不會改變的。真要到了我們非分手不可的時候,我會死在你前面,絕不會做出負你一輩子的事來,也絕不會讓你恨我一輩子。嫣蘭,不必管我目下的處境,為了你爹,為了你萬花山莊的存亡,請你盡力而為,把握這最後的機會,暫時丟開對我的仇恨……」 「雲長……」 高嫣蘭酸楚地丟劍掩面呼叫,她哭了,哭得好傷心。 一個高傲堅強的女人哭了,表示她的理智堤防已經崩散,已經向現實低頭認命,暴露內心軟弱的一面。 公孫雲長溫柔地,情意綿綿地上前緊擁她在懷中,親吻她的秀髮、她流淚的雙目、她冰涼的粉頰…… 這才是英雄本色,發威時風雲變色,溫柔時情意綿綿,挑得起放得下,縱橫天下威風八面,氣短時兒女情長。 高嫣蘭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怎禁得起這位雄心勃勃、美稱武林一公子的撥弄? 如果她肯定下心神,敢於抬頭注視這位情郎,必定可以從那雙充滿情慾之火的怪眼中,看到另一種陰狠的、令她毛骨悚然的光芒。 鄭夫子臨死前的一聲慘叫,吸引了遠在三里外的人,但不是他的同伴,而是正在尋找高嫣蘭的怡平。 怡平先到高谷主受困的山崖,發現已經人去崖空,不但高谷主一群人不知去向,走狗們也失去蹤跡。正感到不知該向何方尋蹤覓跡,慘叫聲及時驚動了他。山谷中惡鬥早已停止,這一聲慘叫顯得特別刺耳。 不久,他到達現場。 鄭夫子已經斷了氣,心坎那一劍是致命的一擊。 翻過銷魂菊的身軀,他一陣慘然。 「銷魂菊。」他有點心酸:「很抱歉,我……我無法救你,只要拔出樹枝,你……你就會……」 他想起在岳州那位挨了一刀飛刀的老道,像這種致命的傷勢是不能挽救的,樹枝一撥出,鮮血便會大量充滿內腔,如何挽救? 「是……是誰……」銷魂菊的聲音微弱得幾乎難以聽到,原來迷人的媚目已呈現散光,瞳孔正在逐漸擴張。 「莊怡平。」 「我……我不怨……你……」 「誰從背後用樹枝打你的?我的人不會,鄭夫子也不會,你……」 「小……心高……高嫣……」 「你說什麼?」 「公……孫雲……長和……和高嫣蘭……唉……」銷魂菊再也無法吸氣,瞳仁逐漸張至最大限,一口氣回不過來,魂歸離恨天。 她是死在情人手中的,死不瞑目。 怡平頹然放手,順手抹上銷魂菊的眼瞼。 如果是公孫雲長所為,就並不奇怪了,那傢伙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從背後向一個女人下毒手又算得了什麼? 他想:原來乾坤一劍那群人與高谷主會合了,難怪他們不再困守那座山崖。 可是,高嫣蘭與公孫雲長在此地出現,卻有點不合情理,他倆怎會離開自己的人,獨自出現在這裏的? 鄭夫子原來把守在山崖口,困住高谷主一群人,憑鄭夫子一個人,就單獨追趕兩人來到此地,可能嗎? 其他的人到何處去了? 難道三方面的人,又重新散開各找生路?這可能性太小了。 那麼,高嫣蘭和公孫雲長單獨在這裏出現,意味著將有什麼不測的變故發生了。 他重新察看鄭夫子致命的創口,有點毛骨悚然。 這致命的部位極易防守,而鄭夫子的藝業又深不可測,天罡穿雲指可以在丈外殺人。可以肯定的說,世間能如此正面擊殺鄭夫子的人,屈指可數。他,恐怕也無法辦得到。 他對公孫雲長的造詣,又加深三分戒心,把公孫雲長看成最強悍的勁敵。 他不再遲疑,斷然解下鄭夫子的劍插在腰帶上。 他對佩帶刀劍從不熱衷,現在,他認為必須佩劍了,公孫雲長不易對付,沒有劍是極為危險的事。 一念之間,他保全了自己。 已沒有時間處理屍體,他仔細地找尋足跡。 *** 高嫣蘭孤零零地身影,在荒野中漫無目的地奔馳。她不再隱起身形,因為她知道公孫雲長在暗中保護她。 經過公孫雲長的撫慰,她重新容光煥發,眉宇間的恐懼、憤懣、哀傷等神色一掃而空,愛情的魔力的確偉大。 登上溪旁的一座小山,她興奮得心中狂眺,腳下一慢,收斂起自己得意的神情。 怡平站在山頂的草叢中,用奇異的眼神迎接她。 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將心中的興奮表現出來,一定要表現出往昔她對待怡平神聖不可侵犯的神態,以免怡平起疑。 以往她對怡平,從來就不假以詞色,怡平一直就無怨無憂地跟在她身後看她的臉色。如果一旦改變態度,很可能出現她無法控制的情勢。 她向上走,向怡平接近。 在她的想法中,怡平一定會主動向她打招呼,會被她的魅力所吸引,雖則上次怡平送她到崖口與乃父會合,曾經說過不管她的事了。但她知道,怡平不會不管她的事的,她對自己的魅力有自信,她自信可以控制怡平的全部感情和行動;只要她能善加運用自己魅力的話。 可是,她料錯了。 她再也看不到怡平往昔凝注她的熱烈目光,再也看不到目光中關切的綿綿情意,只看到漠然的平靜目光,和無動於衷的眼神。 心虛和自尊,阻止她主動向怡平打招呼。 她僵住了,已看出有點不對,她不喜歡這種情勢;這種她無法控制的情勢。 怡平靜靜地注視著她,不再搜索她的眼神。 她怎能不開口?她懷有目的而來,通常,有目的的人必須先開口。 僵立片刻,她不得不打破緘默,顯然怡平真的不管她的事了,她必須設法改變情勢。 「家父已離開困守的山崖。」她低下頭幽幽地說:「那地方不好守,必須另覓便於防守的地方。」 「應該的。」怡平用平靜的口吻說。 她在等下文,可是沒有下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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