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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這是怡平第一次在兩位姑娘面前,提起高嫣蘭而沒出現特殊的表情。這種轉變,兩位姑娘不但詫異,也深感寬慰。

  這表示怡平已對高嫣蘭沒有多少留戀了,感情也正在蛻變中,是相當令人滿意的好現象。

  越過東南六七座奇峰,到達一條縱向河谷,山勢往東南伸展,小河谷沿山勢曲折盤旋而降。

  「從這裏往下走。」梅英向小河谷下游一指:「可以到達達登龍峰的西端峽谷,那一帶有一些山民生息其間。早些年曾經有幾位避仇逃案的人,在那裏隱居逃世,最後皆受不了清苦死寂的生活,先後重返花花世界,隨波逐流去了,留下一些遺跡至今仍未湮沒。按爹傳來的訊息,他們東路搜索主力,可能在峽谷。那一帶的風景很不錯,峽谷兩旁可以開闢田地,爹一度曾經打算在那兒安置一些人開墾,養活一兩百人丁綽有餘裕。」

  「我們去碰碰運氣。」怡平說:「能養活人的地方才有人定居,江湖人通常都在有人定居的地方找線索。你逼公孫雲長和高嫣蘭夜襲楊家,擺出的陣勢十分壯觀。拔山舉鼎當然知道你們擁有大量人手,居住的地方,必須具備能居住的條件。五湖釣叟父女,就是根據人逐水而居的習慣,而發現了幻境中樞。有人搜索這一條有河的山谷,該是合理的估計,走!」

  ***

  同一期間,小河谷的下游,五位老道從登龍峰東南的縱向山脊,覓跡尋蹤,下降至河谷的東支山峽。

  雖則老道們修真有成,一個個身輕似燕,無奈山高林密,處處有絕壁斷崖,甚至稍微平坦些的山坡,也寸步難行,可把他們累得精疲力竭。

  往往爬一座山,就得花掉一天半天工夫。

  沒到過原始叢莽的人,往往以為那些樹林,與村子口的風水林差不多,不但可以行走,還可以在裏面捉迷藏遊戲呢!

  其實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那些原始山林中,雜草高有丈餘,荊棘叢生,藤蘿密不透風,連兔子都不易在內走動。

  人一陷進去,手中有砍山刀還可以砍樹削草開路,沒有刀可就麻煩大了,人的手在這種地方力量有限得很,形容寸步難行絕不為過,所耗的精力極為可觀,一天恐怕走不了十里八里地,保證衣褲破裂,全身都是傷。

  五老道小心翼翼找容易走的地方走,而容易走的地方又少得可憐,因此速度像蝸牛,降下峽谷,已是狼狽萬分,吃足了苦頭。

  「知機子道友!」走在最後的老道赫然是大法師天都羽士,愁眉苦臉地說:「這鬼地方怎會找得到路?該死的!這裏恐怕除了猿猴之外,就是蟲蟻才能在此過活,任何獸類皆難以生存,何況是人?沒有人當然不會有路,還是回去算了,不能走啦!貧道這輩子這哪曾受過這種活罪?」

  這妖道說得不錯,他這輩子的確不曾受過這種活罪。

  他貴為天香正教教主,有徒眾上千,在通都大邑接受信徒們供神仙似的供奉,走一步就有不少人前呼後擁,有車有馬有轎代步,哪曾像野豬似的用肉身在荊棘叢中開路?難怪他怨天恨地發牢騷。

  「做一天和尚撞一大鐘;做一天道士唸一天咒。」走在中間的知機子老道冷冷地說:「咱們拿錢辦事,不辦就不要拿錢。喂!無虧道友,你真記得這一帶有人,沒弄錯吧?在這裏人一定活不了。」

  「三年前貧道曾在這附近採藥,的確發現有人,錯不了。」在前面用木棍拼命開路的無虧道長說:「下面的山谷是窮山惡水中的天堂勝境,不但可以居住,而且可以清修,禽獸甚多,是種山的好地方,一定有人在裏面聚落而居。從現在開始,大家眼睛放亮些,留意可疑的痕跡,也許咱們已經落在人家的監視下了。」

  「只有山精木客監視咱們,不會有人。」另一位叫太乙丹士的老道嘲弄地說:「無虧道友,我敢保證,三年前你所看到的所謂人,一定是鬼怪。哼!你說,你與看到的人打過交道嗎?」

  「一在山上,一在山下,如何打交道?外行!」無虧道長停止撥路,扭頭狠瞪了太乙丹士一眼:「貧道日夜與鬼怪打交道,總不至於人鬼不分吧?三年前貧道所看到的人,還會吹簫和唱山歌呢,兩個活生生的人,絕不是青天白日敢現身的鬼怪。喂!該誰在前面開路了?」

  「他娘的混球!」天都羽士一面咒罵,一面超越到前面:「該我了,龜兒子王八!人要變成鳥,該多好?」

  「變成鳥還能算是人?」無虧老道將開路的木棍交與天都羽士:「要罵,你該罵王八快活刀,要不是他那些人把價值連城的十二色珍寶盜走了,咱們哪會受這種活罪,千辛萬苦來找他的賊窩?」

  「說來說去還是山精地異兩怪害人不淺。」知機子滿懷怨恨:「他兩個混蛋在嚴府有一份好差事,偏偏像遊魂似的逛到武昌來,一口咬定曾經在巫山看到佩快活刀的人,活龍活現地硬說快活刀的巢穴就在巫山附近。山精那王八蛋還出什麼餿主意,說搜巫山一帶山區,因山勢的走向不宜從外向裏搜,建議向霸劍西道借路,繞到北面由內向外搜,不但搜索容易,也出其不意拊敵之背。真是見了鬼,居然被他料中西道真的在拔天嶺建山門,因而大總管堅信那王八蛋的消息是正確的,所以發誓一定要將快活刀的巢穴找出來,追回十二色珍寶,再前往萬花山莊辦正事,可害慘了咱們這些人。」

  「咱們搜了好幾天,搜遍了一百六十里巫山十二峰。」天都羽士雙手持棍,拼命撥打擋路的野草荊棘開路,一面咒罵:「天殺的,見他娘的大頭鬼!除了一些野蠻人,哪曾發現半處像樣的地方?如果找不到快活刀的巢穴,日後貧道與山精地異兩怪沒完沒了。呸!貧道一教之主,成了披荊斬棘的開路小卒,晦氣。」

  一陣枝葉紛飛中,他們降下峽谷的平野。

  溪流一線,清澈如黛色的玉帶,兩岸雖然林木蔥蘢,但已經不生荊棘藤蘿,行走已無大礙,不需披荊斬棘開路了。

  「咦!那是什麼?」

  走在前面的天都羽士,在溪旁用棍向對岸的水際一指。

  小溪寬僅三四丈,水流平靜,游魚可數,清澈見底。

  知機子急衝七八步起勢,大雁似地飛越,輕盈地飄落在溪對岸。

  「是丟棄的爬山虎快靴。」知機子用棍挑起天都羽士所發現的東西,鄭重宣佈:「是被水沖上來的,上游有人居住,而且是配穿爬山虎快靴的人。快!咱們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了,天色不早,趕兩步!」

  首先,他們在溪邊找到一座用柵圍起來防獸,裏面種有菜蔬的菜園。

  這是有人居住的最佳證明。

  五老道歡喜欲狂。

  左方出現一座茅屋,相距不足百步。

  踏上至茅屋的小徑,茅屋前出現三男兩女,用驚詫的目光,迎接五個頗有神仙氣概,但狼狽萬分的外方人。

  那位年約花甲的老人,首先笑吟吟地抱拳行禮打招呼:「諸位仙長大概是訪道而來的。深山絕谷,罕見外客,諸位仙長遠道而來,非常歡迎,諸位仙長請進來喝杯茶歇息,請。」

  「打擾施主了,謝謝。」知機子客氣地稽首說。

  廳堂不大,但粗製的家具倒還齊全,可知這家人在此地,種山與世隔絕,已經有一段時日了。

  少婦奉茶畢,與老太婆入內去了。

  主客雙方客套一番,五老道先通名:知機子、無虧道人、太乙丹士、天都羽士、飛雲散人。

  知機子聲稱,的確是求仙而來的。

  花甲老人自稱姓畢,畢天虹,老妻虞氏。長子畢大川、次子畢大江、長媳龍氏。老家在江西,遷來此地隱居已有十年。

  十年來,一家老少到縣城辦事不足五次。

  幾乎忘了世俗,世俗也遺忘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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