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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山尾王家,在一座朝東山尾的山坡上,前面是一條深深的山溝,倚山崖挖成窰洞居住,真所謂穴居人。

  如果山洪暴發,不能利用山溝行走,便得利用沿山崖掘就的危險小徑通行。

  這幾天山溝仍有渾濁的水流動,出入必須利用山崖小徑,一面是七八丈高的陡崖,一面是下沉五六丈的山溝,下面濁流滾滾,徑長約兩里餘,一夫當關,萬夫莫入,居住在內可說神不知鬼不覺,十分安全。

  小徑入口處與中段,各派有兩名爪牙潛伏警戒,任何人也休想飛渡,除非變成飛鳥飛進去。

  弔客眉黑袍人帶了一位手下,領著赤煞神君九個人,本來打算進城找黑福神商量,但半途碰上了另一批傳信的黨羽,正在召人到石三爺的莊院中查黃大總管的死因,令所有的爪牙不要進城。

  天一黑,黑福神便會出城到指揮中樞主持大局。

  黃大總管是黑福神在漢中的重要爪牙,事態嚴重,黑福神發誓要找出兇手來,不然絕不甘休。

  赤煞神君最後決定在城外等候,由弔客眉黑袍人領他們到山尾王家等候黑福神。

  周遊卻不知赤煞神君猝然到達山尾王家,借喬姑娘繞道奔向龍潭虎穴。

  未牌末申牌初,山尾王家安靜如恒。

  圍洞深入山崖,前面開闢了三四丈寬的一條院子,外面埋了合抱粗的欄杆,防止人畜跌落。

  共有六座窰洞,設備簡陋。

  一進門,小小的中堂,一邊是臥室,一邊是廚廁與放置雜物的地方。

  在前面看,中間一道門,兩面兩扇窗,如此而已,冬暖夏涼,土質堅實,比一般的房屋要實際得多。

  一名村夫打扮的人,倚在欄杆上小憩,狀極悠閒,目光落在通向外界的山崖小徑上,任何動靜皆難逃眼下。

  上面,是峭立七八丈高的山崖,再往上,也是峻陡的山坡,只長野草不見樹木,藏不住人,一目了然,猿猴也無法攀登,用不著費神派人守望。

  最外側的第一座窰洞前,分出一條岔路,掘出數十級以大磚砌成的級道,通向下面的山溝,也就是平時出入的孔道。

  岔道的這一面,架了一條兩丈長的吊橋,設有絞盤曳架。

  地方上如有匪亂,曳起吊橋便斷絕了交通,再笨的盜賊,也不會花費工夫攀登來搶劫幾家種山的窮窰戶。

  山溝下濁流湍急,人獸絕跡。

  最內側的一座窰洞旁便是山崖,別無通路。

  這時,崖上的峻陡山坡上,掛下一條七八丈長的繩索,貼在草中不易看到,繩末端綁著一塊大石,慢慢向下沉落。

  不久,大石到達山崖上方。

  周遊肩上掛了一卷長繩,拍拍正在將繩索綑牢在樹幹上的喬姑娘,低聲說:「我先下去,聽招呼再下來。」

  「你下去之後,我就看不到你了,你怎麼招呼我下來?大叫嗎?」姑娘問:「你想獨自成事,是不是?」

  「要留退路……」

  「鬼的退路!」姑娘小性子來了:「你要是真的陷入危局,那有機會爬繩退上來?不,我也要下去。」

  「好吧!我下去之後,把那警戒清除掉,你再下來。」周遊不得不讓步。

  事實如此,他不可能從原地退走,除非他能一舉擊潰下面的人,擊潰了也就不必從原地爬繩退走。

  「你可不要說話不算話啊?」

  「傻丫頭。」他笑罵,立即援繩而下。

  在崖頂上方,他接上了攜下的長繩,綁上原來的大石,悄然往下放。

  上下共計十五六丈,高度驚人,幸而沒有風,不會有危險。

  為免發出聲響,他不能打樁固定繩索,只好冒險下降,無聲無息起到達山崖末端。

  警戒遠在六七丈外,位於第二座窰洞前面,如果發現有警,可以從容地控制吊橋,警戒的目光落在前面的小徑上,懶得注意身後的動靜。

  周遊略一停頓,看清了一切,立即開始向後蕩,最後一蹬山崖,向前猛蕩,蕩過三丈空間,放手飛躍,身輕似燕躍落在最後一座窰洞前的院子裏。

  每座窰洞的大門都是掩上的,大概這些夜遊神們正在埋頭大睡,養足精神以便晚間活動。

  他吸口氣功行百脈,鬼魅似的向警戒掩去,腳下聲息全無,沿欄杆三兩閃便遠出六七丈外,到了警戒的身後。

  打擊來得迅疾而柔和,警戒只感到喉間一緊,耳門也同時挨了一擊,便失去知覺。

  放下昏厥的響哨,他急趨吊橋,扳壞了絞盤的絞座,吊橋曳不起來了。

  「快過來。」他向遠處剛落地的喬姑娘招手叫。

  已經有了退路,他不用偷偷摸摸了。

  叫聲驚動了窰洞內的人,第三座窰洞大門倏開,搶出兩名大漢。

  「來來來,老兄們。」他招手大叫。

  兩大漢一怔,發出一聲大叫,拔劍疾衝而來。

  喬姑娘的儒衫衣袂掖在腰帶上劍已改負在背後,飛掠而進。

  姑娘的輕功值得喝采,宛若勁矢離弦奇快絕倫,三兩起落便到了後一名大漢的身後,大漢竟然不知身後有人,噗一聲響,後腦便挨了姑娘一掌,向前一栽。

  前面的大漢一聲沉喝,招發飛虹戲日,身劍合一發起空前猛烈的搶攻,身手不凡。

  周遊一聲怪笑,向側一閃,飛虹戲日走空,他到了欄杆前,身陷絕地。

  大漢狂喜,如影附形跟到,劍如狂龍鬧海,無畏地手下絕情。

  周遊突然滑倒,劍招再次落空,從他的頭頂掠過,而他的腿卻化不可能為可能,一腳踹中大漢的小腹,他的手也扣住了大漢握劍的手,死抓不放。

  「啊……」大漢飛翻而起,翻過了欄杆,掉下五六丈深的山溝,一聲水響,沉入滾滾濁流。

  周遊挺身站起,他手多了一把劍。

  變化太快,自開始至結束,似乎是剎那間的事。

  「你殺了一個人。」姑娘大笑,似乎忘了身在險境。

  「我沒殺他,送他下水而已。」周遊輕拂著劍試勁道:「水很深,摔不死的,要不了他的命。不過,他的丹田穴可能毀了,這輩子休想練內功,也可能絕子絕孫,有他受的了。」

  四座窰洞的人都出來了,高高矮矮一大群。

  看到赤煞神君出現,周遊心中一懍,向姑娘低喝:「退!上吊橋,快!」

  人來勢如潮,赤煞神君的怒吼聲震耳欲聾。

  姑娘也知道不妙,與眾多高手在絕地拚命,那是最愚蠢的事,立即衝向吊橋。

  周遊斷後,迅疾地通過窄小的吊橋。

  「砍斷橋,不讓他們追來。」姑娘叫。

  「不。」他冷冷一笑:「他們如果不追來,豈不白辛苦一趟?走!」

  小徑只能容一人通行,左是峭壁,右是一沉六七丈的山溪,等於是鼠鬥於窟,施展不開,力大者勝。

  就有一些不知自量的人,爭先恐後地狂追,追了二十餘步,周遊止步轉身,仰天狂笑說:「哈哈哈哈!你們來得好,下去!」

  一聲驚叫,與劍鳴同時爆發,近身搶攻的第一個人,連人帶劍掉下去了。

  周遊人如出山猛虎,劍似怒龍夭矯,豪勇地進攻。

  但聽尖叫聲連續響起,他衝進了十餘步,已回到吊橋頭,共有八名爪牙掉下溪去了,沒人能接下他一招。

  赤煞神君屹立在橋頭,威風懍凜有如天神當頭,朱紅色的赤劍發出風雷似的震鳴,喝退了尚未與周遊接觸的兩個手下,等候周遊接近。

  周遊欺近至八尺內,以劍支地含笑向對方注視。

  似乎,他面對的,不是宇內功臻化境鼎鼎大名的黑道巨魁,而是經常見面,平平常常無所謂的老鄰居。

  赤煞神君正好相反,吹鬍子瞪眼睛,咬牙切齒憤怒得雙目似要噴出火來。

  「你好,赤煞神君。」周遊流裏流氣地打招呼:「你在這裏等黑福神嗎?他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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