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虎踞龍蟠 | 上頁 下頁


  長春道人在江湖只能算是一流高手,一流已經是出類拔萃的人物了。而這位對手,當然比老道高明多多。

  「這一帶不知來了多少高手中的高手,我得小心些才是。」他向自己說。

  他想進一步找出老道被害線索,卻發現北面半里外有人正向這兒趕,為免引起誤會,他放棄了找尋線索的念頭。

  長春道人在江湖劣跡如山,被目之為江湖敗類。

  這種人多死幾個,江湖道上雖不至於從此太平,至少不會比目前更壞,他犯不著費神去查線索。

  他是個反對暴行的人,但有些暴行的發生,不是他所能反對得了的。

  ***

  漢中府,山區裏唯一富裕的地方,秦與蜀的交通要地。其實,這裏並不算富裕,窮山惡水包圍著一塊並不大的漢中盆地,聊可自給而已。

  北面有北棧道,南面有南棧道,處處都是天險,交通極為不便,漢中便是兩棧道的中途站,市面比其他各縣稍為繁榮。

  興元老店是本城的老字號,也是本城最複雜的三家客店中最複雜的一家,位於北大街,對面就是鐘樓。

  所謂複雜,是指並不太高尚,有些客店只招待有身分的旅客,旅店的設備當然美侖美奐,開銷大費用也高,普通旅客望而卻步。

  興元老店則接納三教九流的人,雖則店的東院,也備有美侖美奐的客廂,有第一流的設備,第一流的收費,和第一流的體面店伙。

  可是,在有身分的旅客和官府眼中,興元老店就是不夠高尚的大雜院旅店。

  二進院南首那幾間客房,就是雜亂的代表。尾端一條通道,有一座未設門的走廊,這邊是容納內眷的大廂房,那一邊是一列三間容納販夫走卒的大統間,兩處的水井相距不遠,洗漱時亂轟轟的場面,把那些女眷與娃娃們嚇得不敢出來。

  尤其是那座供客人休憩交際的小院子,經常可看到骨碌碌的賊眼,往大廂房一帶窮瞄,等待著、窺伺著內眷們進出。

  有時闖入幾個嬉皮笑臉的壯漢,只要不鬧出事來,店伙們也不加干涉,事實上藉故闖入的人理直氣壯,店伙們也無法干涉。

  第一間廂房住的是張白衣和鷹爪李浩,這兩位仁兄落店已有三四天,同進同出頗為引人注意。

  第二間廂房住著周遊,一個人佔了一間有內外間的大客房,是一個手頭闊綽的好客人,也是個引人注目的客人。

  第三間住著一位頗為秀氣的大嫂子,和一位年方及笄的美麗小姑娘,深居簡出,芳蹤如謎。

  這一帶的旅客,通常是入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匆匆地來,匆匆地去,很少住兩宿的人,除非是出了意外。

  但這幾間客房的旅客,似乎都是打算久宿的客人。

  周遊比張白衣早來一天,他與那位大嫂母女兩是同時落店的,店伙們皆知道他負責照料這母女倆,鄰房而居照料比較方便,雙方的關係店伙仍未弄清,也不便問。

  最先返店的是張白衣和鷹爪李浩,垂頭喪氣精神不振,花了半天工夫冒大不韙去偷墳盜墓,到頭來一無所獲,心情不佳自在意料中。

  兩人洗漱畢,招呼店伙送來一壺茶;兩人在外間一面品茗一面聊天,聊來聊去談上了正題。

  「張老兄,你下一步有何打算?」鷹爪李浩不安地問。

  「我還得查。」張白衣喝了一口茶:「你們押運隊上百人手,到了褒城剩下不到三分之一,而境內只埋了十七個人,其他的人呢?我相信死的人應該不止十七個,其他的人埋在何處?」

  「我已經告訴你我不知道。」

  「所以我得另找線索。」

  「沒有我的事了,該解我的禁制還我自由了吧?」

  「還沒到時候。」張白衣胸有成竹:「等在下弄個水落石出,再還你自由。我不急,你急什麼?」

  「如果受制的是你,哼!你不急?」

  「在下已經保證不損你一根汗毛,你根本用不著焦急,何苦自尋煩惱?」

  「哼!你……」

  「我又怎麼啦?李兄,你得放明白些,我張白衣不是什麼英雄豪傑正人君子,這樣對待你已經是情至義盡了,不要不知好歹。」張白衣的語氣轉厲。

  鄰房傳來了開門聲,腳步聲。

  「那小伙子回來了。」鷹爪李浩平靜地說。

  「他回不回來,對你的處境毫無幫助。」張白衣不住冷笑:「你想他會幫助你嗎?」

  「很難說,在下總覺得那小伙子,不是邪道人物。有機會在下要向他求助。」

  「你最好死了這條心,就算他答應幫助你。他又能夠怎麼樣?我張白衣並不見得真不如他。」

  「咱們走著瞧好了。」鷹爪李浩悻悻地說。

  腳步聲止於門外,接著響起三響叩門聲。

  張白衣一怔,放下茶杯盯著虛掩的房門說:「門是開著的,進來。」

  門開處,一位像貌威猛的青袍中年人當門而立,一位膀闊腰圓的店伙隨在身後。

  「張兄打擾了。」青袍人賠笑道歉,卻不進房:「有兩位道上的朋友求見,一姓趙一姓錢,不知張兄能否抽暇接見?」

  張白衣又是一怔,推杯離座,臉上湧上笑意:「楊東主親臨促駕,想必趙錢兩位朋友定不等閒。請問,他兩位現在何處?」

  「就在院子裏。」楊東主向後面一指。

  「那就請他們來談談,東主是否也有所指教?」

  「店裏事忙,未克候教,改日打擾。」楊東主說得客氣,神情卻不輕鬆。

  在楊東主的示意下,店伙轉身向遠處抱拳施禮高叫道:「客官有請趙爺錢爺,請房內相見。」

  履聲橐橐,漸來漸近。

  楊東主讓在一旁,臉上似笑非笑,沉靜地說:「兩位兄台如果有什麼需要,請吩附店伙一聲,他們就在附近聽候差遣。」

  現身在廊下的兩個中年人,人才一表氣概非凡。一個穿了紫色團花長袍,一個穿天青色大氅。

  「呵呵,楊東主還是不放心咱們兄弟,派店伙在附近看風色。」穿團花長袍的人豪笑著說:「請放心,趙某再亡命,也不願在貴店自討沒趣惹事生非。」

  「對呀!」穿大氅的人接口:「何況張白衣張老兄,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咱們也不敢在此地討野火。」

  張白衣臉色一變,神色凝重。

  楊東主淡淡一笑,斜退了兩步。

  「楊某不才,唯一可取的是行事小心謹慎。鼓不打不響,鐘不敲不鳴;兩位休怪在下多事。少陪了。」楊東主泰然地說,抱拳一禮,瞥了張白衣一眼,領著店伙走了。

  尚算廣闊的院子裏,留有三名店伙在東張西望。

  興元老店的店東楊盛,綽號小諸葛。大掌櫃鄭隆,綽號叫鐵塔。這兩位爺號稱漢中雙豪,在江湖名號響亮,聲譽甚隆,是漢中的土地神。沒長眼睛的三教九流下三濫,最好不要在興元老店討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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