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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距城門口還有百十步,車馬行人絡繹於途。

  召魂使者韓宣沛站在道旁,驚訝地目迎狼狽萬分,臉色還沒回復紅潤的逍遙公子大踏步走近,那一身破爛發出奇腥異臭的青衫,委實令人大感詫異。

  「閣下好……好像死過一次了。」召魂使者囁嚅著說:「發……發生了……」

  「陰差翟陽死了,作法自斃。」逍遙公子挺立像天神,氣色雖差,依然有懾人的威嚴:「他引誘在下前往妖窟,成功了,也失敗了。」

  「他……他死了?」

  「那是一定的。」

  「你……你殺了他……」

  「我殺與他殺,結果還不是一樣?」

  「這……」

  「這一帶可能會在不久之後下雨。說來也奇怪,真定府大旱了兩年,在下住了幾天就下雨,旱象雖然不曾舒解,至少比沒有雨好。這一帶也久旱不雨,你知道為什麼嗎?你應該猜到一點眉目了吧?」

  「我又不……不是神仙……」

  「陰差翟陽比貴門所想像的陰差翟陽高明百倍,他的法術比貴門的雕蟲小技強一千倍。」

  「這……」

  「他妄施煉形術,把五具女屍煉成魃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煉至何種程度。也許他有點醒悟,女屍已成了旱魃,再過一段時日,旱魃可以自由行動出世,不受他的控制,他的罪過大了,已注定受到天譴。今天他為了對付我,青天白日被迫驅使女魃現形,女魃氣候未成,他自己卻遭了殃。也許,這也算是天譴吧!」

  「鬼話!」召魂使者根本不相信什麼女魃,什麼天譴的神話。

  「你自己去看吧!最好派人去掩埋化了的屍體,以免驚世駭俗,這一帶的人更迷信鬼怪妖魔了。」

  逍遙公子說完,舉步便走。

  召魂使者沖他的背影冷笑一聲,左手正打算伸出袖口,搬弄藏在袖內的召魂玉振。

  驀地,右耳後的藏血穴一涼,有鋒利的刃口抵住,其冷徹骨。

  「手不要亂動。」身後的人陰森森的語氣令他毛骨悚然:「你是離魂門的重要人物,慕容門主的大弟子,一而再鬼鬼祟祟撒野,你算什麼人物?」

  「你是……」

  右袖內的召魂玉振,被從側方欺近的一位僧人取走了。

  「貧道無虧散人。」身後的人說:「那位和尚是不了僧。」

  「你們……」

  「本來貧道與貴門無冤無仇,但你們與威麟堡聯手對付逍遙公子,貧道就不能饒恕你們了。」

  「你也鬼鬼祟祟……」

  「彼此彼此,你埋怨什麼?」

  噗一聲響,天靈蓋挨了一下重的。

  「從小巷走。」前面的不了僧招手叫。

  ***

  客人有兩位:六合潛龍與鬼手龍長安,江湖怪傑與邪道名宿,加上逍遙公子自稱的黑道俊彥,形成奇妙的賓主關係,如在平時,怎麼也不可能把他們拉在一起,不互相仇視已經不錯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嘛!

  院廳燈火明亮,張羅酒食的人有小羽和卓勇。

  客店其他的院落人聲嘈雜,正是旅客安頓的忙碌時光。而逍遙公子踏進跨院,卻靜悄悄不見有人走動。

  「世間真有什麼旱魃嗎?」六合潛龍已有了三分酒意,正經八百地問。

  「我也只是聽家師這麼說過,有沒有真不真,我可不敢說。」逍遙公子避重就輕:「千幻劍司空前輩父女倆,帶了朋友前往善後,應該看到現場的異象是不是?」

  「是呀!可是我仍然存疑呀!金筆秀士也去了,他那個自命是讀書人的半吊子秀士,居然一口咬定真有什麼旱魃僵屍,我看他已經開始離經叛道了,讀書人認為子不語怪、力、亂、神,不是離經叛道是什麼?」

  「你這是狗屎理論。」鬼手龍調侃老怪傑:「我告訴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所謂儒家名士,都相信怪力亂神。好像連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文公,他極力排斥佛門,佛門弟子把他看成滅法的罪人,他也相信怪力亂神,有什麼好怪的?」

  「你在胡說些什麼?侮辱古人嗎?」六合潛龍笑罵:「小心韓文公的子孫,向官府告你一狀,拉你這條龍去打屁股坐監獄,甚至會把你打進站籠示眾呢!」

  「我一點也不胡說。」鬼手龍振振有辭:「他如果不信,那篇祭鱷文是那兒來的?鱷是兩棲猛獸之屬,寫一篇祭文警告就成了?鱷魚就會乖乖地跑掉?」

  「別提古人,有礙胃口。」逍遙公子笑笑打圓場:「世間有很多事光怪陸離,信不信由你。一般說來,邪不勝正只是一種精神力量,假使你自己碰上了怪事,自己就先崩潰了,當然在劫者難逃。陰差翟陽作法自斃,其實是他自己已先一步失去信心,我只是取巧而已。」

  「你怎麼取巧?」六合潛龍問。

  「我豪勇地給他十聲數行法,表示我有把握制他,所以每一聲數,都給他心理上增加壓力,心中一虛便完了,其實我出現時他已經沒有多少信心了。」

  「不可思議。」六合潛龍苦笑:「要我去鬥這種人,我可沒有這種勇氣。離魂門如果也有這種人,我可要離開他們遠一點。你算定離魂門與威麟堡的人,今晚會大舉前來行險一擊?」

  「不會來了。」逍遙公子說:「召魂使者跑回去如此這般一說,他們就不敢來了。離魂門的所學,只是一些控制神智的皮毛小技,奈何不了定力夠的人,比起陰差翟陽的真才實學,差了十萬八千里,慕容門主並不愚蠢,豈敢再來冒險?」

  假使他知道一僧一道已處置了召魂使者,就不至於估計錯誤了,慕容門主並沒接到召魂使者傳回的信息,更不知道這位得意門徒已經不在人世了。

  「你如果害怕,趕快喝光你的酒溜之大吉。」鬼手龍怪笑:「其實,你們正道人士欺善怕惡是有名的。不過,你那位徒弟碧玉蘭花倒還有出息,只有她才敢與威麟堡作對,不愧稱三朵花之首。」

  「別挖苦人了,龍老哥。」六合潛龍老臉一紅:「人老了,顧忌也多,多吃了幾年飯,豪氣和衝勁都被酒飯掩埋了。」

  「司空老兒把他的女兒管得很緊是不是?」

  「這……本來嘛,那丫頭對喬老弟十分傾心……」

  「那她老爹可就得提心了。」

  「誰說不是呀!所以把金筆秀士拖在身邊。」

  「好事嘛!郎才女貌,家世相當,門戶相對,哼!我告訴你,喬老弟不論人才武功,都比金筆秀士強一百倍,家世也……」

  「嗨!你們兩位老人家有完沒有?怎麼扯上我了?」逍遙公子不願對方把他作為話題:「說真的,金筆秀士與司空姑娘,確是很理想的一對,日後他倆會為武林大放異彩的。來,敬兩位一杯。」

  「你真打算去魔域幻境與他們了斷?」鬼手龍喝了一杯酒:「非去不可嗎?」

  「也不一定非去不可。」逍遙公子說:「問題是,我不去解決不了問題。我不去找他們,他們就會來找我的,我向他們的江湖權威挑戰,雙方都騎上了虎背,欲罷不能,因此結果只有一個。」

  「你有把握嗎?」

  「玩命的事,誰也不敢說有把握。」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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