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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兩具女屍擺放在路中,臉上的肌肉扭曲泛紫看不出本來美麗的輪廓了。死人當然難看,即使這死人是西子王嬙。

  張蕙芳站在屍體旁發怔,她已無法辨認屍體的面貌,看現場,是死後被人拖來擱放在路上的,以便讓人發現。

  江湖朋友如果不需毀屍滅跡,或者無暇掩埋,通常會將屍體放置在容易被發現的地方,讓屍體的同伴收屍。或者由地方上的人報官掩埋。

  她本來認識無情花,也認識天香玉女,但現在她已無法分辨了。

  「誰殺了這兩個女人?」她自言自語。

  她想起被她殺死的陰魔夏秋姬,有點憬悟。

  死了的人已不足為害,也沒有追究的必要。正打算繼續往前走,卻突然拔劍出鞘扔掉包裹。

  右方草聲簌簌,踱出兩個巨人。她心中一懍,但並不害怕。

  為首的巨人真像廟裏的鬼王,腰間纏著的鐵鏈烏光閃亮,令人看了心中發毛,這種鏈子抽打在身上,每一塊骨頭都會被抽碎抽裂。

  另一巨人的大板刀,好像比劊刀還要沉重。

  「我認識你,你曾經在真定圖謀嚴知縣。」腰纏鐵鏈的巨人厲聲說:「該死!」

  「我也認識你,你是五丁力士朱五丁。」她鎮定地說:「知縣嚴秉廉的保鏢。那一位是你的同伴,狂彪曹祿。本姑娘所要找的人,是應山知縣顏耿文。」

  「我不相信你的話。」

  「信不信由你,本姑娘在真定開始搏殺之前,根本沒聽說過嚴秉廉其人,那有閒工夫去圖謀他?」

  「你撒謊!小女人。」五丁力士向前逼進:「大爺找到了嚴知縣,他還有一口氣,說出他的慘痛經歷才死的。你兄妹擄走他,而由行屍那些人下毒手,扮清官問案,活活逼死了他。大爺的人死光了,嚴知縣也死了,恨比天高,我發誓要找到你們一個個殺掉。可讓我碰上你了,天理昭彰,報應臨頭。」

  「留活口。」狂彪的老鴨嗓子刺耳已極:「朱兄,先讓兄弟我快活快活再說,這小妖精美得令人心跳,兄弟覺得火來了,我來擒她。」

  姑娘與兄長與及鬼手龍,事後根本不知道行屍扮官問案的事,嚴知縣是生是死,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救錯了人,兄妹倆急得要上吊,那知道以後發生的事?

  無論如何,她救錯嚴知縣是不爭的事實,五丁力士找她理直氣壯,她不能逃避責任,不能怪這兩個保鏢恨比天高。

  但狂彪說的話不堪入耳,她覺得自己有不受侮辱的正當理由,所以膽氣也因之而壯了許多。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分量不夠,不管在任何方面,她都差得太遠,即使兩個老魔不動手,站在那兒讓她用劍砍,劍砍斷了也傷不了兩老魔一毫一髮。

  不怕是一回事,結果又是一回事。一個沒犯罪的人不怕見官,但官如何羅織他的罪他卻無可奈何。

  她不怕兩個老魔,並不表示她有把握逃過兩老魔的毒手。

  一聲劍吟,她拔劍出鞘。

  「不要說這些有失身分的話。」她咬牙說:「別忘了你們是大名鼎鼎的前輩,必須把你們自己當人看,除非你們根本把自己不當人。」

  「咦!你敢說這樣的話?」狂彪大感意外,居然收斂了惡形惡相。

  「我為何不敢說?畢竟我認為你們是應該受到尊重的前輩,而非不具人性的畜生。」她大聲說:「武朋友闖道,生死等閒,誰不行誰死,沒有什麼好埋怨的,用不著說這種侮辱人也侮辱自己的話。你操刀上吧!大不了我像這兩具屍體一樣擺平在這裏。」

  「唔!你很勇敢。」狂彪不敢太小看她,大板刀出鞘:「大爺不打算把你擺平在這裏,怎麼處置你,那是大爺的事,結果由不了你選擇。小美人,上!」

  她一咬牙,揮劍直上,一聲嬌叱,劍上風雷驟發,狠招亂灑星羅放手搶攻。

  「錚錚錚……」大板刀信手挪移,霎時罡風激盪,劍氣洩散,擋住了她七八劍搶攻,雙足在原地作小幅度的挪移轉動,任由她從各方出劍,皆被大板刀阻擋住,像是築了一道攻不破的鋼牆。

  一連二十餘劍,近不了身勞而無功。

  狂彪不住獰笑,不反擊而逐漸逼近,像是泰山壓卵,擋一劍就壓進一步。這一來,不像是她從八方進招,反而像被大板刀逼得八方退避。

  這是一場絕望的、一面倒的拚搏,不論她的劍招是如何神奧,如何詭奇,如何快速狂野,反正都近不了身。

  那道刀山形成的鋼牆,就算刀不動,也足以保護住受攻面積的十分之八九,稍一挪動,不會轉折傷人的兵刃,完全失去攻擊的功效;劍就是不會轉折傷人的兵刃。

  二十餘招一過,狂彪已看透她的劍路。

  「錚!」響起最震耳的一聲暴震,劍斜震而起,人也斜衝出丈外。

  大板刀第一次反擊,勁道驚人。

  「哈哈!是百劫邪神的邪劍十三式。」狂彪怪笑,巨靈似的身材移動迅疾無比,緊附著快速移動的小巧身影,甚至顯得更快更靈活些,因為跨一步就有七八尺距離,矮小的人則需移動兩三步。

  一聲狂笑,大板刀像刀山般壓出,第二刀。

  姑娘剛才就感到劍像是被萬斤巨鎚所撞擊,右臂發麻虎口發熱,內功在重壓下有氣散的現象,雙方相差太遠了,怎敢再用劍封架?

  刀來得有如迅雷疾風,沒有讓她思索的機會,閃避也不容易,她已被刀山所籠罩。

  她危急中還保持靈敏的反應,仰面急倒奮身斜滾,劍向上斜推保護身軀,驚險萬分。

  「錚!」劍將刀斜擋了一下,身軀才能急滾而出,她驚出一身冷汗,凜冽的刀氣令她毛髮森立。

  「逃!」這是她第一個念頭。

  她真該一開始就逃,甚至應該望影而逃。像這種內功已修至爐火純青境界,武功登峰造極,經驗豐富,年歲不超過半百的高手中的高手,絕不是她這種出道沒幾天的毛丫頭所能應付得了的,她應該看到人就及時遠遠地走避,離得愈遠愈安全。

  滾出兩丈外,她已用了全力,速度打破了她的既有記錄,雖非絕後卻也空前。

  可是,她忽略了一旁的五丁力士虎視眈眈。

  「手到擒來。」出現在旁的五丁力士獰笑:「你這小美人很了不起,真的比許多老一輩的高手名宿強。」

  她想掙扎,已力不從心,鐵柱似的大腳,踏住了她握劍的手臂,鐵爪似的大手,抓住了它的雙肩,雙肩井同被大姆指制住,抓力也極為可怕,似要把她抓裂,護體內功絲毫不發生抗拒作用,真比老鷹抓小雞還要來得切實,她知道自己完了。

  人還沒抓起,狂彪到了。

  「人是我的,朱兄。」狂彪大叫:「你怎麼在旁渾水摸魚呀!」

  「該說是撿漏網之魚,哈哈……」五丁力士狂笑,順勢挪開腳,將人抓起。

  「朱兄小心身後……」狂彪厲叫,大板刀本已揮出,半途收刀急退,差那麼一點點,幾乎砍中五丁力士的腦袋瓜。

  原來狂彪本能地出刀,要砍五丁力士身後的人,豈知五丁力士恰好抓著人挺身而起,這一刀假使收慢一剎那,五丁力士與姑娘都難逃大劫,可知狂彪人生得蠢笨龐大,反應卻十分驚人,沉重的大板刀也可收發由心。

  五丁力士像是中魔,張口結舌像被定身法定住了。

  逍遙公子出現在身後,右手自五丁力士的右肩伸過,扣住了咽喉把氣管扣得往外擠,只要再壓迫,氣管必定破裂食道亦毀。

  左手,也扣住了後頸,拇、中兩指,抵實了雙耳後的藏血穴。

  一前一後,雙手把要害全控制了。

  「噗!」姑娘掉落在地,但雙肩井已被制死,全身已僵不能活動。

  「把你的雙手向前伸張。」逍遙公子說:「假使讓在下誤以為你出手反抗,就會毫不遲疑地殺死你,豈不冤哉枉也?對了,不要運氣行功。」

  「你……偷襲……」五丁力士嗓音嘶啞,話像是從喉間勉強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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