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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十八匹健馬來自縣城,分為三撥,每撥六匹,騎士有男有女。每撥前後相距約二十步左右,用輕快的小走步向下孟鎮小馳。

  黃昏降臨,距下孟鎮還有五六里。他們並不急於趕路,騎士們每兩人為一對並轡而行,有說有笑顯得悠閒寫意,像是遊山玩水踏上歸程的遊客。

  但他們每一雙眼睛,皆留意四面八方的動靜,尤其留意路兩側草木叢生的隱蔽處所,外表顯得悠閒從容,其實深懷戒心。

  他們是威麟堡的人馬,自從上次在寧晉追趕二君一王,被神秘的蒙面人,可疑是無極元君的傢伙,在途中挖陷馬坑,把他們整得灰頭土臉之後,他們以後趕路不論晝夜,皆不敢走在一起,分為三撥可保安全。

  先遣人員早已在下孟鎮部署停當,一切按預定的計畫行動,所以他們並不急於趕路,早到了反而暴露行藏,必將得不償失。

  天一黑,警覺性提高了。

  沿途都是田野,丘陵起伏,自然生長著野草灌木,就算他們警覺性非常非常的高,也不可能像獵犬一樣,能發現潛伏在草莽中的有心人。

  最後一撥六騎士三男三女,為首的是自命不凡,以為自己美壓江湖三朵花的范大小姐范梅影。她後面是龍鳳兩衛,最後的兩男一女,是少堡主范豪的朋友,江湖上頗有名氣的年輕黑道成名人物。

  距鎮不足三里,已可看到下孟鎮的燈火,眾人的心情略寬,大概不會有人吃了老虎膽,再來一次埋伏襲擊了。

  按理,外人不可能知道他們的行動計畫,不可能事先趕到此地來埋伏,不可能事先知道他們的去向。

  警覺心一弛,兇險立至。

  路旁悄然升起一個黑影,從後面飛躍而起。

  「呃……」走在最後,負責向後警戒的男騎士,突然發出叫聲,向下滾墮。

  前面的一男一女,剛聽到異聲,背後上空勁風下壓,黑影以饑鷹搏兔身法下撲,從兩人的中間疾落,雙腳猛然左右分張。

  這瞬間,范梅影無巧不巧她扭頭回顧,想招呼後面的人跟近些,命不該絕看到凌空下搏的黑影。

  「小心上空……」她尖叫,機警地扭身伏下,靈巧地滑下鞍橋。

  黑影太貪心,雙腳左右分踢時,左手也向前急揚,打出三枚釵形暗器,分取范梅影與龍鳳二衛,想一舉將六個人在剎那間全部收拾掉。

  兩枚暗器落空,僅射中了龍衛。

  一陣暴亂,變生不測。

  「砰匍!」三個人先後落馬。

  「哎……」被踢落馬的人狂叫著掙命。

  黑影身形飄落,身形未穩,范梅影已狂怒地發出第一隻法輪。

  黑影不知厲害,百忙中拔劍急揮。

  「錚」一聲暴響,法輪被擊中折向斜飛,輪中暗藏的奪命釘電射而出。

  沒有人能躲避這種輪中藏釘的怪暗器,能在倉卒間擊中法輪,已經算是化不可能為可能了。

  黑影感到右肋一震,本能地斜躍出路面。

  前面,六騎士瘋狂地衝來接應。

  「我要你生死兩難……」范梅影厲叫,飛縱而上。

  「哎……」縱落的黑影驚叫,砰然摔倒。

  草叢中鑽出一個黑影,一把抓住倒地的黑影斜竄而走,但聽草聲簌簌,瞬即遠出二十步外去了。

  第二個黑影從另一側長身而起,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鬼魂。

  「滾你的!」這黑影沉叱,一掌拍出。

  遠在丈外發掌,這一掌絕非叱來玩的。范梅影吃了一驚,不假思索地剎住腳步,雙掌齊推,來一記推山填海硬接,已來不及躲閃了。躲閃將受到後續更凌厲的攻擊,她只好用苦行禪功硬拚。

  內家掌勁電光石火似的接觸,響起一聲氣爆怪響,兩人同向後挫退兩三步。

  黑影借勢再急退,三兩閃形影俱消。

  「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快搜!」唯一未受攻擊的侍女鳳衛急叫,撒劍急追。

  白費勁,附近鬼影俱無。

  死了兩個人,重傷兩個。

  「又是那個蒙面人。」范堡主狂怒地叫吼:「我要查出他的底細來,我要剝他的皮……」

  「姐夫,不是那個蒙面人。」沖霄鳳將一枚金釵遞過說:「是女人,只有女人才會用金釵做暗器。」

  「廢話!」范堡主火爆地叫:「那一聲中氣充沛的叱喝,會是女人的嗓音?」

  「這……」

  「快趕到下孟鎮。」范堡主狂怒地下令。

  「姐夫,能在下孟鎮找到這個兇手?」

  「一定是逍遙公子那王八蛋做的好事,他已經發覺我們今晚要去找他,用金釵在半途偷襲,讓咱們認為偷襲的是女人。我要宰了他!我要……」

  怒吼著跳上馬,狂風似的領先飛馳而去。

  丘陵下的樹林內,兩個黑影替中釘的黑影檢查傷勢。

  「是不是中了毒釘?」那位用掌阻止范梅影的黑影,背著身子站在丈外問。

  「是的,師父,很不妙。」檢查的黑影說:「釘尖已入內腔,要不要取出?」

  「取出?你有解藥嗎?」

  「這……」

  「濁世威麟的奪命毒藥,並不是見血封喉的奇毒,但沒有他的獨門解藥,毫無希望,死定了。他的迷藥空靈香,也是迷藥中的首屈一指歹毒玩意。真糟。」

  「那……她她……」

  黑影已感到全身發麻,疼痛感正急劇增加。

  「我……我沒……沒有希……希望了?」黑影痛苦地問。

  「朱姐姐,我……」

  「你是……」

  「記得嗎?那位戴鬼面具的人。」

  「哦!是你,你是一位姑娘?」

  「是的。」

  「你知道我……」

  「你是行屍的師妹。」

  「把……把我的屍……屍體帶……帶給他……」

  「不要說喪氣話,朱姐姐。」

  「哎……」

  「哎呀!世間只有一個人可以救你。」

  「你說……說誰?」

  「逍遙公子。」

  「他?他能救……我?」

  「上次,我也傷在這潑婦的毒釘下,是逍遙公子救了我的。」

  「他……他在下……」

  「我知道,在天鷹家裏作客,我帶你去找他。」

  「丫頭,少廢話。」另一個黑影催促:「快背起她,趕往下孟鎮。威麟堡的人,就是去找他的,也許咱們還來得及趕上,快!」

  ***

  當一群氣勢洶洶,怒火如焚的人,在天鷹的爪牙帶領下,湧入客院的剎那間,幾乎所有的人,皆感到毛髮森立,那發誓要將逍遙公子剝皮、怒火焚天的范堡主,焚天的怒火煙消火滅,平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客院各處燈籠高挑,數十盞燈籠明亮如晝,照亮了每一角落,甚至有十餘支火把,插在大院子的四周,火焰熊熊,松油的畢剝是唯一的聲音。

  沒有陰森的氣氛,但卻流動著看不見的無窮殺機與兇險,每一角落皆散發出危險的氣息,似乎每一處地方皆隱藏著危險和不測。

  只有一個人站在廣場中:逍遙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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