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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風雲際會,各方牛鬼神蛇大會洛陽。

  除非神力金剛露面,不然很難風消雲散。

  真正知道神力金剛最後露面的人,當然不想說出,以免成為風暴中心。

  另一個人是神刀天殛,兩人是狼狽為奸的搭擋。神刀天殛就比他聰明,脫險之後便不辭而別,穿山越嶺遠走高飛,目下可能已逃出千里外了。當然,這是他的想法。

  他不能獨自悄然遠走高飛,他還有四位朋友共進退,要走也得走一起,多幾個人至少可以壯膽,拼起命來,也多八條胳膊。

  他的朋友很多,品流非常複雜。說嚴重些,他的朋友幾乎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神刀天殛就不是好東西,有難時獨自溜淖了。

  他與四位同伴在砰石鎮會合之後,匆匆東走洛陽。

  他本來另有一批朋友,跟在神力金剛身後西行的,崤山群雄一搏,這群朋友眼看大事不妙,先後抽身一走了之,他卻與神刀天殛不死心追入山區,被整得灰頭土臉,幾乎丟掉老命。

  他當然不死心,仍然妄想攫取神力金剛的藏寶圖,因此在接到另一位朋友五湖浪客,派人送來的口信,約他在安樂窩中州客棧見面,奉告有關藏寶圖的消息,便歡天喜地前往赴約。結果,一頭鑽進死亡陷阱裏。

  五湖浪客並沒來,來的是九幽門惡魔。

  他並不知道是王若愚救了他,只匆匆間感語音有點耳熟,事後也就把這件事忘了。

  脫身之後,他愈想愈氣憤填膺,五湖浪客廖明是他的知交,做夢也沒想到五湖浪客會出賣他,簡直是狼心狗肺的死仇大敵。

  他應該知道,死仇大敵通常是由最要好的朋友變成的。

  四更天,他帶著渾身痛楚,一步步向龍門鎮的北柵口接近,像個大病經年的老病鬼。

  九幽門那位黑袍人,把他打得天昏地黑,渾身都是瘀傷,走一步就牽動痛處實在難受。

  他來龍門鎮與其他四位同伴會合,決定與同伴找五湖浪客算賬。

  他不敢找九幽門報復,恐怕一說出九幽門的事,這四位好朋友,必定變色而走,棄他而去了。

  在砰石鎮,這四位好朋友就不肯隨他入山冒險。

  龍門鎮在府城南面二十餘里,他走得相當辛苦。

  天色大明之前,柵門是不能開啟的。柵門的功能與城門一樣,天黑閉柵不許任意夜間進出。

  他必須飛簷走壁入鎮,不然就得等天亮。而現在要他爬柵跳牆,那簡直是要他的命。

  他不能等天亮,打算繞鎮側,找小街小巷的出口,這些小街巷是不設柵門管制出入的。

  剛打算繞入路右的小徑,前面數十步的柵門陰影裏,踱出兩個身材修長的人,緩步向他接近。天色太黑,看不到面貌,卻隱約可以分辨出,他們佩了刀或劍,絕不可能是鎮民。

  「你來了嗎?」其中一人高叫。

  他感到雙腳發軟,心向下沉。

  「我真蠢!我為何來找他們?」他心中狂叫,知道走不了啦!

  九幽門的人知道他的底細,買通五湖浪客引他去送死,當然知道他的朋友,在何處落腳。引誘他至中州客棧會晤,目的就是要他離開同伴。對付五個人得付出代價,對付一個人輕而易舉。

  是的,他真該聽王若愚的話,趕快遠走高飛,卻愚蠢地回來送死。

  這兩個傢伙,一定是九幽門的人,算定他脫險之後會前來找朋友,他早該想到出事的前因後果的,現在後悔已來不及了。

  沒有力量逃走,痛楚會耗去他全部精力。身上沒帶有寸鐵,想拼命也無劍可用,力不從心。

  「你……你們不要做得太……太過分了。」他咬牙切齒,準備忘了痛楚,全力撲上去,用雙手和對方拼了,大不了把撿回的命又豁出去。

  兩黑影發出一陣陰笑,漸來漸近:

  可以看清人影的輪廓了,郊外有星光,拉近至十步左右,便可分辨人影。

  「怎麼是你們?」他心中一寬,不必再用餘力把命豁出去了。

  「你以為我們是誰?」那人陰笑著問。

  是窮儒和窮道,不是敵人。窮家三友不知為了何事向王若愚襲擊,出其不意把王若愚打下陡坡,那與他無關,他與任何一方皆無交情。

  「我以為你們是九幽門的妖孽。」他嘆息一聲,大有英雄末路的感覺:「他們逼我招山區所發生的事故,以便猜測藏寶圖的下落,把我整得好慘,我是死裏逃生,還以為他們在這裏等我呢!」

  「你落在九幽門的人手中逼供,居然能死裏逃生?」窮儒意似不信:「可能嗎?任何人到了他們手中,有如入甕之鱉,籠裏的雞,你憑什麼能死裏逃生?你本來就是一個浪得虛名的蹩腳劍客,絕不可能逃出他們的控制,你騙誰呀?」

  「嘿嘿嘿……」窮道的陰笑特別刺耳:「老哥,看他這畏畏縮縮的鬼樣子,的確像吃足苦頭的人。說不定他真有本事,從九幽門的人手中遁走呢!其實他的飛龍劍法並不壞,不要嘲笑他了,他已經夠可憐啦!嘿嘿嘿……」

  如在平時,他不曾受傷,或者有劍在手,不憤怒得跳起來才是怪事,怎受得了兩個者卑鄙的人冷嘲熱諷,他可不是善男信女。

  但現在虎落平陽,只有忍下了。

  「你們盡量嘲笑吧!我認為。」他強忍怒火,心中恨極:「你們不是在這裏等我吧?」

  「是等你,沒料到真等到你了。」

  「等我?你們知道我會來?」他心中一跳。

  「知道。」窮儒不多作解釋。

  「為何等我?有事?」

  「是的。」窮儒似乎懶得多說一個字。

  「我們到鎮上的龍門客棧談,我實在有點難以支持。」窮家三友惡名昭彰,壞得頭上生瘡腳底流膿,還會有好事找他?好事又何必在鎮外無人地帶等?見面又何必冷嘲熱諷?

  如果能在客棧談,他就有朋友助勢了。

  窮儒是壞精,怎會不知他心中所打的主意?

  「不必到鎮上去了,龍門客棧你那四位朋友,不知何方神聖派有幾個人暗中監視著他們。」窮儒總算說出在鎮外等候的理由:「咱們不想浪費工夫,捉一個傢伙探他們的底。」

  「哎呀!」他大為焦急緊張,立即想到九幽門。

  「不是九幽門的人。」窮儒似乎看穿了他:「九幽門的人,落腳在安樂窩西南,洛河旁的一座莊院裏,不會派人遠來龍門鎮,他們忙得很。」

  「他們忙著屠殺異已。」他想起那些被當堂處決的人,感到脊梁發冷。

  「江湖朋友,人人都在做這種事,屠殺異己,沒有什麼好怪的。」窮儒的話說得輕描淡寫,卻充滿兇兆。

  他心中暗驚,難怪他們計算王若愚,把屠殺異己當作平常的事,王若愚那時已聲威鵲起,也是爭奪藏寶圖希望甚濃的人。

  除去競爭者,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入山的群雄自相殘殺,更有殺手不擇手段向群雄下毒手。

  「我已經不再插手奪圖的勾當了,也無此能力。」他警覺地說,等於是宣示脫出競爭,也是示弱的宣告,讓對方不要把他看成必須除去的競爭者。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做得對。」

  「找我有何見教。」他知道,這件事不解決,這兩個老壞種不會放他走的,所求不遂不會甘休,但願所提的事他能解決。

  「你知道神刀天殛的下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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