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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窮儒放棄拔劍的念頭,手離開了劍靶:「咱們窮家三友,在此地歇息,平空闖來一個不知死活的人動手動腳。急切間各自出手自衛,你說誰打埋伏?窮家三友可是世所尊崇的前輩名宿,你不要故意污蔑老夫的名號,哼!」

  窮家三友口碑之差,江湖朋友盡人皆知,但前輩名宿的地位,並不因口碑差而有所貶低,按理應該不會伏擊一個後生晚輩,所以窮儒說得理直氣壯。

  「你這狗窮酸才真的胡說八道。」不遠處的百了梟婆厲聲說:「老身從坡右經過,曾經看到那叫王若愚的小子,快速地從這一面滑降,絲毫不曾停留,並沒向任何人動手動腳。你們甚至沒等他停下,便把他打到坡下去了。你們窮家三友卑鄙無恥是眾所周知的,但老身要知道,你們為何出其不意向他下毒手?」

  坡上方出現不少人,是被灰衣人襲擊寒梅所發出的聲息所驚動,因而出動察看究竟的人。

  「我知道為何。」上面二十餘步的金眼太歲大聲說:「這三個老卑鄙,曾經向在下示威動爪子,要奪取在下想擒捉的王小子。這次他們抓住機會,當然會計算王小子啦!下去找王小子一問,豈不就明白了?」

  「這兩個老卑鄙,從背後突擊偷襲,一鏟一劍一擊之下,跌下去的王小子哪有命在?」百了梟婆被金眼太歲一打岔,不再追究原因,收了杖向下面察看:「老身親眼看到他被打飛下摜,不被打死也會摔得骨肉凌落,可惜!這是一個難得的年輕人,剛混出頭沒幾天,便被這些無恥的前輩打下地獄了。」

  「你們下去找找看。」張姑娘向兩侍女吩咐。

  兩侍女應喏一聲,向坡下急降,沿王若愚滾落的痕跡,下降百餘步,分枝撥草仔細搜尋。

  斷枝折草的痕跡消失了,附近沒有屍體。

  「人不在下面。」侍女小春向上面高叫:「滾落的痕跡沒有了,附近沒有人走動的痕跡。」

  「沒有屍體?」百了梟婆在上面問。

  「沒有。也許人受傷輕微,從下面走掉了。」

  「怎麼可能?老身不信。」百了梟婆向下滑走。

  窮儒向兩個同伴打手勢,乘機悄然溜走。

  ***

  金眼太歲有四名武功超絕的人做保鏢,實力之強可想而知,這期間僅兩次發現有人接近偷襲。在仰天寨風雨之夜,接近住處的人有五個之多,被風神早一步發現,但並沒把侵入騷擾的鬼怪形殺手留下,一直就查不出這些扮鬼怪神秘人物的來歷。

  有不少人到坡下尋找王若愚的屍體,但趕來察看查問的群雄中,真正熱心想幫助王若愚的人沒有幾個,看熱鬧幸災樂禍的人卻多。他們對王若愚能擊敗電劍公子的事,懷有戒懼與嫉妒的心態。

  「似乎有一些人,大家見面有眉有眼,甚至客客氣氣的稱兄道弟,怎麼看都像是同道或朋友。」金眼太歲向一旁的電劍公子,用諷刺性的口吻說:「但一轉臉間,他就會變成掩去本來面目的另一個人,出其不意下毒手,憑高明的化裝易容術鋤除異己。陳老弟,你是不是另有一些人在你附近活動?他們都是有名有號的人嗎?」

  電劍公子一怔,沒料到已經成為朋友的金眼太歲,會問這種敏感的問題。

  站在電劍公子身旁的寒梅,並不瞭解金眼太歲話中的真正含義。

  在江湖稱雄道霸揚名立萬的人,誰沒有幾個明的或暗的朋友死黨?金眼太歲是十大妖魔之一,本身不但有忠心耿耿的四神做保鏢,明暗間的朋友或爪牙也不少,這種問題只能心照不宣,明白地提出,就不上道了。

  「這些人真的很可怕,行動時就掩去本來面目,抽冷子突下殺手,有機會就行致命一擊。」寒梅有意岔開話題,她已看出電劍公子不願回答這敏感的問題:「尤其是對那些人孤勢單的人下毒手,幾乎可以予取予求。我就碰上三個這種卑鄙的殺手,幾乎丟掉性命呢!郝前輩,你人多,大白天絕不會碰上這種人,但也得小心防範意外。」

  「在仰天寨的風雨之夜,他們幾乎偷襲成功了。」金眼太歲恨恨地說:「陳老弟那天晚上殺了一個人,你真的沒問出口供?」

  電劍公子哼了一聲,臉紅耳赤。

  「那天晚上,除了不少殺手行兇之外,九宮山七雄也派有可怕的高手,潛入山寨行兇。」寒梅趕忙替電劍公子解圍,因為她是少數知道一般情勢的人之一:「不但沒有獲得口供,他被九宮山七雄的人,倚多為勝制住了。要不是他的朋友恰好趕到策應,驚走那些強盜救了他,後果十分可怕。咱們不但要提防神出鬼沒的殺手,還得提防強盜們覓機襲擊,的確應該互相照顧,郝前輩意下如何?」

  那天晚上電劍公子被擒,她是唯一的目擊者,那時王若愚已經走了,她躲在房中目擊一切經過。

  強盜們人多勢眾,一照面便擒住了電劍公子,她哪有勇氣出面救應?何況那時她與電劍公子談不上交情深厚。

  當然,電劍公子脫險的事,是電劍公子告訴她的,她並不曾目擊經過。

  她以往並不知道電劍公子有同伴,被救之後有了同伴,正好解釋被救的事故是正確的。

  「我會提防任何人,包括提防朋友。」金眼太歲冷冷地說:「最可怕的敵人,通常是最要好的朋友變成的。陳老弟,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因為你我是同類型的人。」電劍公子也不示弱,反唇相譏:「咱們還不能算是朋友,只能說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隨,你人多……」

  「你的人也不少,而且愈來愈多。」金眼太歲瞥了電劍公子的兩位隨從一眼:「你的兩位隨從,武功絕不比我的四神差。目下加上寒梅姑娘,如虎添翼。呵呵!我還得借重閣下鼎力相助呢!」

  寒梅不希望雙方你嘲我諷反臉,鬧翻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王若愚追逐殺手到此地來了。」岔開話題:「為何窮家三友在這裏向他襲擊?他們沒有襲擊王若愚的理由,不可能與郝前輩搶人呀!」

  金眼太歲郝彪與窮家三友反臉,起因就為了王若愚,那時雙方都以為王若愚是盜夥。王若愚身分澄清之後,按理雙方皆沒有再對付王若愚的理由了。

  「你疑心灰衣殺手是窮家三友的人?」電劍公子問。

  「我只是疑心而已。」寒梅柳眉深鎖:「我沒目擊事故經過,

  「廢話。」金眼太歲撇撇嘴:「那三個老狗卑鄙惡毒,江湖朋友都知道,他們是神憎鬼厭的人物,誰都不願意沾惹的瘟神,大半輩子不與其他的人往來,哪有豢養爪牙殺手的本錢?」

  不遠處有後到的十餘名江湖群豪,三三兩兩談論有關殺手在暗中行兇活動的事。

  「咱們這次入山的人中,任何人都可能另有同夥或爪牙,在暗中活動隱藏實力。」一位高大雄健的中年人朗聲說:「但要說窮家三友有爪牙,恐怕無人能信。他們自稱窮友,連自己都養不活,哪有力量豢養爪牙殺手?雖則骨子裏他們是大財主,敲詐勒索了大半輩子,怎麼可能窮得連自己都養不活?」

  這是實情,沒有人懷疑中年人的話,窮家三友被各地大豪霸看成瘟神,數十年來從不與第四個人結伴,保持三友的窮名號,根本用不著豢養爪牙壯聲威。

  「這三個老混蛋溜走了,你們在這裏左討右論,能討論出結果來?」一位年輕人大叫:「從砰石鎮直至目前,一直就有人突然向某些人下毒手,目的卻又不在阻止咱們入山,阻止咱們入山的是各路強盜。諸位,咱們真得集中全力,查出這些人的底細,以便預作防範。」

  「廢話!怎麼查?」電劍公子有點惱羞成怒:「仰天寨留下四具殺手的屍體,有三具是王小子擊傷而自殺的。制住在下的人,在下根本不認識這個混蛋。四具屍體找不出任何特徵,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歷。」

  「暗殺的殺手恐怕不止一夥人。」寒梅說:「那天晚上在仰天寨,那些扮鬼怪的殺手,沒有人使用暗器,使用匕首和刀。今天的三個殺手,使用暗器時聲出鏢發,與在仰天寨夜襲的殺手,應該不是一夥的。」

  「你懂什麼?」金眼太歲擺出教訓人的面孔:「殺手殺人的手段,隨天時地利而改變,對人更是手段各異,豈能從是否使用暗器來斷定他們不是一夥人?你向對手攻擊,不是有時用劍有時用拳掌嗎?」

  「算了算了,這樣討論不出結果的。」電劍公子開始離去:「除了自求多福各自小心之外,咱們誰也無暇丟下正事不管,費神追查殺手。反正咱們心中明白,有人不希望神力金剛的藏寶圖落在咱們這些江湖群豪手中,這是比青天白日更明白的事。」

  入山的群雄,都是為了藏寶圖而來,藏寶圖只許有一個得主,除去競爭者是正常的手段。這是說,人人都可能向其他的人下毒手。

  不會有結果,眾人各自散去。

  ***

  下面山勢陡降,失足滑下的人,如果沒被草木所擋住,很可能直滾至山腳。

  張姑娘不死心,帶了兩侍女小心翼翼向下搜尋。可是,失去物體滾落的遺痕。

  俗語說:事不關己不勞心。所有的人,對王若愚受到窮家三友襲擊的事,皆認為事不關己,沒有干預追查的必要,也不敢招惹窮家三友。王若愚的死活,也與他們無關,反而因為除掉一個強悍的競爭者,而心中大快。

  張姑娘要知道結果,她有必須知道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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