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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群雄畢集

  申牌末,河北岸大茅鎮駛來的渡船,緩緩靠上了上河岸碼頭,旅客紛紛抬掇準備下船。

  這是今天最後一班渡船,船上旅客不多。陝州這一段河面,水勢洶湧、濁浪滔滔,渡船往返一趟,需一個時辰,申牌以後,連大河航行的船隻,也將早早靠岸,以策安全,不能冒險航行了。

  下游三十里,便是天下聞名的砥柱山天險。

  最先下船的,是六名威風凜凜的騎士,各自牽了雄駿的座騎,似乎一個比一個慓悍,佩帶了刀劍百寶囊,鞍後有旅行馬包,一看便知是長途旅客,而且是同伴。幸好不像是中條山出來的窮強盜,他們那一身青綢騎裝頗為出色,氣概不凡,神氣萬分,窮強盜哪能比。

  最後下船的兩個旅客,牽的卻是口外蒙古青馬,高有四尺半,已經是頗為出色的口外馬了。

  兩騎士不穿騎裝,穿寬大的青直裰,懷中鼓鼓地,裏面顯然有盛物的懷袋。百寶囊是大型的,下面另設帶加繫在皮護腰上。

  前一位騎士,佩了一把普普通通的單刀。

  在河南、山西、陝西一帶山區行走的旅客,攜帶兵刃防身是合法的,山區有不少強盜、蟊賊、逃犯等出沒,有兵刃至少可以壯壯膽。

  但真要碰上稍大的盜群,帶了兵刃反而容易送命。

  所以,最後一名騎士,身上就不曾帶兵刃,甚至連工具用的小刀也不帶,只有一根柳枝當馬鞭,身上沒帶有武器,不至於被小強盜見面便砍一刀。

  二十餘名旅客,加上十餘匹座騎,魚貫進入碼頭的管制柵門,由大陽關派來的巡捕,一一查驗路引放行,通常不會受到留難。

  陝州有兩處渡頭,上游叫大陽渡,下游叫茅津渡。北行至山西的大陽渡,設有查驗站,須先一天在州衙申請出境路引,在查驗站加蓋出境查驗關防。外地的過境旅客,則直接到渡頭查驗站查驗放行。

  從山西南入河南的旅客,則在北岸的茅城鎮渡頭查驗站接受查驗。河兩岸,沒有路引的人,根本上不了渡船,下船同樣需接受盤查。

  有些人一輩子,也沒離開過所居住的州縣百里以外,因為申請路引非常麻煩,而且花費也不少。

  兩名巡捕和兩名鄉勇,逐一查驗旅客的路引。最後輪到兩名騎士,巡捕銳利的目光,不住在兩人身上轉,似乎要找出某些犯罪者的特徵來。

  巡捕打量著第一位佩刀騎士的路引,眉頭皺得緊緊地。路引的紙張,品質本來就差,面積也不大,卻蓋滿了各式各樣的查驗關防。

  穿州過縣,重要津梁關卡,都得接受查驗蓋章,以明來蹤去跡。

  長方型的是軍方的關防,四方型的是州縣衙門關防,圓的是臨時檢查章……反正蓋得愈多,表示所經過的府州縣愈多。

  「從江西九江到京師,再從山西河南繞回去。」巡捕銳利的目光,狠盯著風塵滿面的騎士:「整個江山你繞了一圈,這幹什麼?」

  「呵呵!生來命苦呀!」騎士大笑:「得了人家幾個錢,就得披星戴月辛苦兩條腿。上京師護送一位告老致仕的官員,把他一門老小送回解州,沿途總算有驚無險,留得性命回江西,已經不錯了。」

  「你還沒到達地頭呢?說不錯是不是說早了些?」巡捕將路引遞回,話中帶刺:「你是保鏢的?」

  「是,也不是。」騎士收妥路引信口答。

  「怎麼說?」

  「大江的水路鏢局,通常管江不管河,哪敢派人遠走京師?所以只能通過私人情商,請人還人情債。所以,請我們跑一趟。現在事了一身輕,回程如果出了事,那是私人的恩怨,幸與不幸,得看老天爺是否保佑啦!這一位。」騎士伸手指指身後的同伴:「他叫王若愚,意思是笨蛋。我的同伴,年輕魯莽,很精明強悍,可別讓他笨蛋的名字愚弄了。」

  「笨蛋請公爺指教。」王若愚笑吟吟地將路引呈上:「算起來,咱們都算是白道人物。貴地如果有些什麼牛鬼蛇神料理不了,需要咱們幫忙,但請吩咐,呵呵!水裏火裏咱們義不容辭。」

  「去你的!咱們陝州安靜得很,哪有什麼狗屁牛鬼蛇神需要處理?」巡捕笑罵,不接路引:「今晚在陝州投宿,不能再往東走了,崤山一帶不好走,那一帶的妖魔鬼怪難纏得很。」

  「多謝關照。」王若愚指指前面已上馬待發的六騎士:「那幾位仁兄之中,就有兩位降妖伏魔大菩薩,有他們在前面開道,妖魔鬼怪何足道哉?」

  「原來你們跟在風雲人物後面,想利用他們擋災除禍?那不會有好處的,老弟。」巡捕好意地說:「一旦碰上大災禍,毫無疑問你們也跟著遭殃。好走。」

  「再見。」

  兩人牽了座騎,向鎮口的小街走了。

  碼頭形成一處小市鎮,距州城約有四里地。天色尚早,不需急急忙忙趕到州城投宿。

  「但願他們往西走。」王若愚的同伴叫妙刀許遠,用帶有不安的口吻說:「真要跟在他們後面,很可能會碰上大麻煩。人怕出名豬怕肥;他們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大人物,名號響亮樹大招風,一口氣咽不下就用刀劍解決,咱們真會殃及池魚。」

  妙刀許遠已三十出頭,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老江湖,知道與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大人物走在一起,可能發生的麻煩事故有多嚴重。

  王若愚年輕力壯,二十三四歲,也走了幾年江湖,見識與經驗並不比老江湖差,似乎更有遠見。「他們一定東下洛陽。」他用肯定的語氣說:「如果往西走關中,該從潼關過河。老哥,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們十萬火急,正好替咱們開道。」

  「可是……」

  「咱們明天晚半天動身。他們的馬快腳力好,半天,他們可能到了澠池縣啦!咱們不急。」

  「我是歸心似箭呀!」

  「欲速則不達,老哥。」王若愚淡淡一笑:「咱們不管閒事,遠離是非,應該可以平安到家。」

  談說間,出了鎮口。

  六騎士早已去遠,道上仍可隱約看到緩緩消散的塵埃。五月天炎陽高照,久沒下雨,大道積塵三寸,人在上面行走,也會掀起一些塵埃,健馬馳過,更是塵埃飛楊,徒步旅客最討厭馬群奔馳而過。

  前面半里地,三匹棗騮徐徐向州城小馳。

  「咦!」扳鞍上馬的王若愚,盯著半里外三騎士的背影訝然輕呼。

  「兄弟,怎麼啦?」妙刀許遠惑然問。

  「那三位女騎士。」王若愚用馬鞭向前一指。

  「哪又怎樣?確是女的。」妙刀一笑:「呵呵!你沒見過女人騎馬?在咱們九江當然很少有女人騎,在大河兩岸卻司空見慣。」

  「前面那位穿了紫色騎裝,紫色的輕綢披風。」

  「你是說……哦!紫衣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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