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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陳家大宅人去樓空,破破爛爛的屋頂到處透風,屋中寒風呼嘯,誰受得了?

  即使仍然可以住宿,也沒有人敢留下,誰也沒有勇氣等曹世奇再來,重施炮火攻擊煉真宮的故技,火一起,全鎮必定被大火吞沒。

  用石灰攻擊,也令人心驚膽跳,雖則石灰並不致命,僅眼睛和肺部可能受損而已。

  苦心佈置的什麼大陣,成了廢物毫無用處。

  白天是安全的,曹世奇不是強盜,不會在市鎮進行無法無天的攻擊。

  即使是江湖混混,也不會在大庭廣眾間行兇,避免落難,引起治安人員的反感。

  當然三五個打架動刀子平常得很,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不能算是攻擊,個人行為任何地方都可能發生,在城市裏發生也不足為奇,紫禁城內也可能有人打架。

  丹霞宮主與道全法師,僅受到輕微的內傷,與劫後餘生的五名老道大辦喪事,陳家的子弟也出面善後,會同官府的人追查兇手。

  兇手是誰?不能空口說白話,必須有憑有據,有人證物證。

  曹世奇?曹世奇是誰?是高是矮?遍查南京戶籍,很可能有三五十個叫曹世奇的人,姓曹的人並不少,世奇兩個字也使用普遍,豈能一一捉來訊問查證?

  當然,沒有會提出曹世奇是兇手的指控。

  鎮民誰也不知道曹世奇這麼一個人,誰也沒和叫曹世奇的人有仇有冤,重要的是鎮民並沒受到波及,也害怕這個曹世奇遷怒,再來鎮上,殺人放火,誰敢空口無憑提出控告。

  高橋鎮是南京外圍的大鎮,大道直達通濟門,十餘里路程中,有不少市集和村落,行人絡繹於途,進城的農產品用車或驢載運。

  路邊的市集,有店舖販賣各種日用百貨,小街有一段是市場,茶坊食店,是市場不可或缺的民生問題供應解決處,沒有家室的流浪漢,填五臟廟的主要所在。

  近午時分,酒坊食店生意興隆。尤其是距通濟門僅三里的福山村,食店的顧客最多,食客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距城很近,往來十分方便。

  村街的東端街尾,是三岔路,北是至高橋鎮的主要大道,南是至淮東村稍小的村徑。這兩處村鎮的人,進城都必須經過福山村。福山村沒有山,村名不知意何所指。

  眼線如果派在這裏,可以有效監視進出南京城的獵物,通濟門設有秦淮河入城內河的水門,所以是南京民眾出入人數最多的城門之一。

  秣陵居,就是街尾頗有名氣的食店,酒菜大眾化價錢公道,是東郊的牛鬼蛇神們,聚會交際的好地方,叫酒菜或者小吃皆十分實惠,三五個朋友小聚,保證皆大歡喜。

  店堂設有十餘張食桌,生意不錯,已有七成座,酒菜香撲鼻,門窗緊閉,店內寒風全消。

  曹世奇一身光鮮,像一位風流倜儻的紈絝子弟,人才一表,加上衣裝極為出色,長袍狐襖,更像一位大爺,南京的豪門紈絝子弟,多如牛毛,誰也不會把他看成冒充的豪門子弟。

  他一個人獨佔一桌,真沒有人敢過來求借一角共席,這就是豪門子弟的特權,身分不夠的人絕不敢打擾。

  喝光了兩壺酒,左右鄰桌陸續換了食客,對面一排食桌,也換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喂!老哥。」右鄰桌的五個食客中,那位生了一個朝天鼻的人,向同伴用特大號的嗓門叫嚷,似乎唯恐無人聽到,「咱們嚇唬人,通常丟雷公炮,轟然一聲大震,會把人嚇得屁滾尿流,但傷不了人。昨晚煉真宮被好幾百巨炮爆炸,那到底是啥玩意兒?好可怕,死了好多好多人,煉真宮十幾座殿堂,被夷為平地。」

  「攻城炮,沒錯。」另一位同伴自以為是接口,「連城牆都會轟倒,煉真宮算得了什麼?」

  「沒知識。」那位被叫老哥的大漢嗤之以鼻,「攻城炮只是用鐵彈,把城撞坍而已,彈本身並不會爆炸,當然也不是點來玩的雷公炮,哪有人製造如此巨大的爆炸呀?」

  雷公炮,是爆竹中最大型的單發炮。

  頑童們點燃之後,用大竹筒或小木箱蓋住,轟然爆炸之後,可把竹筒木箱拋飛幾丈高,是節日慶典是普通的炮仗。

  攻城炮是軍用火器,每座城都有幾座作為防守利器。

  永樂大帝在世時,征安南虜獲紅夷大炮,已經正式製造,取代了軍用的各式火炮,稱為紅衣大將軍,目下南京就有三十門以上,射程可及七八里外。

  如果不用來攻城,就不裝彈丸,裝碎鐵甚至小卵石,一炮射出,殺傷人馬極為有效,散佈面廣,真像巨大的鐵雨網,威力驚人。

  「那又是什麼?」有人問。

  「不知道。」老哥搖頭苦笑,「反正用那玩意兒攻擊,連城都會垮。那些妖仙以為擺出誅仙滅神大陣,倚賴宮的機關削器,就可以擺平那位曹老兄,誰進去誰死。結果,他們自己死,好可憐。」

  「他們把曹老兄看成神仙,會和他們鬥法。」那位長了朝天鼻的人說。

  「呵呵!你錯了。」曹世奇隔桌大笑,「他們把曹老兄看成大傻瓜,大傻瓜才會和什麼陣,什麼機關削器玩命,他們準備躲在一邊笑掉大牙,結果,他們笑不出來了,因為姓曹的不是大傻瓜。」

  「哦!你怎麼知道?」那人扭頭向他問。

  「哈哈!因為我就是曹老兄。」

  「真是你嗎?」那人似乎並沒感到意外。

  「如假包換。」

  「哈哈!如果不假,那就對了。」那人也大笑。

  「對了什麼?」

  「大傻瓜呀!確是如假包換的大傻瓜。」

  「什麼意思?」

  「你一定認為把他們殺慘了,殺得七零八落膽裂魂飛,必定自以為成功了,其他劫後餘生的人,必定進城躲起來,所以你像大傻瓜呆頭鵝似的,在這裏眼巴巴等他們經過,跟蹤他們到躲藏的地方,以便以後一網打盡。其實他心裏明白,首腦根本昨晚不在煉真宮,你白費工夫,只殺掉一些爪牙,你不傻?」

  曹世奇一愣。這位仁兄的話,絕不是出於一個混混的口中,而是高明的行家高論,立論正確極合情理。

  「高明。」他由衷地說,「當然我不可能知道,他們真正的損失情形,高橋鎮他們已無容身之地,往城裏躲是最安全的庇護所。

  「比方說,他們重新躲入中山王府。至少,我對中山王府仍懷有敬意,進去殺幾個人或許心安理得,炸掉房舍就不上道了。」

  「呵呵!他們用不著躲進中山王府,仍有充分對付你的實力,也非得設法殺掉你不可,躲絕對無法達到殺掉你的心願,所以……」

  「所以什麼?」

  「他們仍在高橋鎮等你。」那人肯定地說。

  「可能嗎?」

  「世間沒有不可能的事,上天入地是例外。」

  「他們沒有地方聚在一起對付我呀!」

  「你外行。」

  「怎麼外行?」

  「你能把高橋鎮化為瓦礫場嗎?」

  「不能,我不是魔道人物。」

  「對呀!鎮上的人,誰敢拒絕收留他們,你能逐一搜查每一家民宅?只要你一現身,四面八方齊至,如何?」

  「唔!有道理。」

  那五個人大笑而起,匆匆會賬走了。

  曹世奇一面進食,一面沉思。

  他知道有許多城狐社鼠支持他,大爺級的牛鬼蛇神,也不怕傾向他,也有些不明來歷的人,直接或間接向他透露一些玄機,這幾位仁兄,顯然是第三種人。

  上次在通濟門的朝日居酒店,天羅院的女殺手與自稱陳素珍的漂亮女人,與他談條件,破裂後陳姑娘與三位同伴給了他四枚淬毒飛針。

  接著那兩位自稱「站在你一邊的人」中年人,向他透露陳素珍的底細,所以他把陳家的不少樓房屋頂弄破,用灰和火藥示威,表示他知道陳家的底細。

  這五位仁兄,間接地向他提供消息,可能也是「站在你一邊的人」,消息比他靈通。

  他只有一個人,打聽消息委實力不從心,大冷天,所有的房屋都門窗緊閉,天一黑就沒有人在外走動,他想捉人問口供也十分困難。

  他不能拆門窗闖入,點起火把滿屋找人,總之,他必須冒險深入親自踩探。

  所以三郡主昨晚的損失,他並無所知,有哪些首腦被炸死燒死,他無法查出,猜想這些殘餘密諜,必定心怕,遁入城中藏身,一進城就安全了。

  如果三郡主與無雙劍客仍然健在,的確仍具有對付他的強大實力,用不著躲藏,躲藏怎能將他置於死地?如果三郡主真的害怕,早該乘船悄悄回山東漢王府了。

  三郡主絕不會放棄殺他的念頭和行動,雙方必然有一方去見閻王,在高橋鎮等他,該是合理的推測。

  剛才那位仁兄,一定曾經至高橋鎮走動。

  不久,他會賬出店。

  有幾個食客隨後出店,他無法預料是不是跟蹤的密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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