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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無雙劍客帶了幾個人,在西花園晚膳,天黑之後不再外出走動,也不返回東花園賓館歇宿。

  西花園規模比東花園小些,也設有賓館。

  他的責任不是找小王爺,而是指揮許多牛鬼蛇神,偵查曹世奇的動靜,跑了不少冤枉路,循線追查一些沒能證實真假的線索,毫無所獲,最後到了西園,停下晚膳便不再走動,夜間更不可能外出偵查。

  三郡主目下在何處歇宿,他無法獲悉,猜想可能仍在東花園,有足夠的人力應付曹世奇再次襲擊。

  賓館有三進院,客房甚多。照料賓館的婢僕也不少,把他們十四個人招待得無微不至,吃的喝的十分豐盛,主人招待貴賓相當熱誠。西花園的主事大概知道這些貴賓不好惹,怎敢怠慢?

  客院的花廳燈火通明,幾個首腦人物一面品茗,一面商討所面臨的惡劣情勢,一籌莫展。

  偌大的南京城,如何能找得到一個神出鬼沒的人?出動上萬蛇鼠也是枉然,下令封城也無濟於事。

  說不定人躲到紫禁城內去了,蛇鼠們哪敢前往紫禁城玩命?

  「除了設法將他誘出之外,別無良策。」老二雙頭蛇唉聲嘆氣,說的話充滿挫折感,「街上成千上萬的人,走在街上一個個僅露出雙目,誰知道哪一個是曹小狗?走在咱們身邊,咱們也不知道是他。」

  「你廢話。」老大翻天鷂子顯得暴躁,「就算他露出頭部,能認出是他的人也沒有幾個。南京的蛇鼠,幾乎沒有一個人認識曹世奇。咱們站在明處,隨時皆可能遭他的毒手。天知道三郡主在打些什麼主意?咱們實在不該在人地生疏的大都會中,與曹小狗捉迷藏。」

  「我……」無雙劍客欲言又止:「我們主要的工作,可說完全擱下了。應天衛、皇陵衛,甚至已經同意參與回應漢府的將爺,也表現出曖昧不明的態度了。三郡主不把心放在工作上,不是好現象。」

  「也難怪她急切找曹小狗雪恨,老三。」雙頭蛇嘆了一口氣,「真定攔截欽差無功,讓太子安抵京師即位,可說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失敗在曹小狗身上她怎能甘心?曹小狗一日不除,她一日不得安枕。咱們只能盡力在找,盡量為她分憂。」

  「我擔心曹小狗會加強向咱們報復,逼急了的狗會跳牆的。」翻天鷂子顯得憂心忡忡的,「那混蛋避免向三郡主下手,專找我們這些人一擊就走,擺明了他消息靈通,咱們日子難過了,他娘的!這混蛋怎麼這樣精?他到底有多少人手可用?」

  砰一聲大震,廳門被踢開了。

  廳中有六個人,警覺地跳起來。

  寒風滿廳,廳口站著幻劍飛仙,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我們的人手愈來愈多,不久之後,你們將與全南京的人為敵。」幻劍飛仙無憤怒的表情,輕拂著長劍並不急於撲上,「你們還不明白嗎?南京的應天衛、鳳陽的皇陵衛,都有南鎮撫司的人,進行徹底的清查。你們所策反的驕兵悍將們,看風色不對已背叛了你們。三郡主在南京的活動,已經徹底失敗了。收拾你們這些密諜,是我和曹大哥的事,正式挖掉你們建立十餘年的秘窟……」

  「小女人,你吹起牛來了。」無雙劍客恨上心頭,聲落劍出,憤怒地撲上了。

  表面流露的神情,是他在激憤中失去理智,不顧一切憤怒地搶攻,怒極出手,除了狂野之外毫不足取,驟然的放手突襲,自己也容易暴露空門。

  流露在外的假象,瞞不了幻劍飛仙。劍氣狂湧中,天狼指勁先一剎那破空,連點三指,劍光才隨後迸射而進,致命的攻擊在指而不在於劍。

  他是有心出指的,攻擊的經驗十分陰狠老到,不攻擊所謂要害,那是喜歡賣弄的人使用的技巧。

  他的宗旨是面對面交手,手一伸一定可以無誤地控制對方的軀體,不論任何部位,擊中便一定可以造成傷害,以後便可以任意收拾殘局了,不必著意向眉心、心坎等等要害處攻擊。

  在八尺以內,他的指勁幾乎可以將人體貫穿,實在不需賣弄攻擊要害。

  每一指皆擊中目標,但劍攻出,對方的身影仍在,而且對方的閃爍劍光也漫天而至。

  他所擊中的全是虛影,而沒擊中實體。

  他不得不將希望寄託在劍上了,劍虹排空直上,絕招亂石崩雲連續迸發,還真具有宗師級的懾人氣勢,不愧稱江湖上的名劍客。

  在他的無儔劍勢強壓下,幻劍飛仙升起的劍光突然萎縮、流動,剎那間閃爍加快,消失。

  他一招走空,人向前衝,感到左肋微震,心中一懍,本能地側閃,劍光左旋。

  伸手一摸,摸到左肋的破縫,火狐皮襖被劃開或割裂了一條縫,長有半尺,裏面的衣衫也裂了口,幾乎傷及肌膚。

  他吃了一驚,弄不清這一劍是如何被擊中的。

  幻劍,他被閃爍的劍光愚弄了。

  幻劍飛仙在丈外揚劍屹立,臉上流露出信心十足的神情。

  他哪將幻劍飛仙放在眼下?他只怕死對頭曹世奇。現在,他不在乎幻劍飛仙的信心動搖了。

  接著,他心中一涼。他的五個同伴,在他出招搶攻時,似乎全部不見了,連他的兩個拜兄也失了蹤。

  後堂門口,站著劍垂身側的曹世奇,身後幽暗的內堂不見人影,隱約可看到一雙穿了快鞭的腳擺在地上,上半身被門框擋住無法看到。

  後堂應該有其他的同伴衝出策應,但僅有一雙腳擺在地上,顯然不會有人衝出幫助他了,毫無疑問是被曹世奇把他的同伴嚇走啦!

  聰明人一定識時勢,知道如何採取正確的應變行動,猛然斜飛而起,魚躍龍門倒穿出了廳的門口,身形再起便消失在罡風呼嘯的夜空中。

  他所站的位置本來距廳門不遠,本來佔廳口的幻劍飛仙,因反擊而讓出廳口,讓他幸運地逃出廳,他哪禁得起曹世奇三下兩下痛擊?

  現在,他連幻劍飛仙也難以對付啦!

  他最後聽到的,是曹世奇提醒幻劍飛仙的急叫聲,「這懦夫要逃……」

  不逃才是大傻瓜,扮懦夫總比丟命強。

  ***

  以住他有必勝幻劍飛仙的信心,突然撤走更是輕而易舉,何況幻劍飛仙根本沒料到他會逃走,無法及時將他攔住。曹世奇相距太遠,也來不及阻止他溜之大吉。

  逃至園東南面的荷池旁隱起身形,平空生出英雄末路的感覺,只剩下他孤零零一個人,應敵時也只有他一個人孤軍奮戰,連兩個拜兄也見機丟下他望影而逃,要不是自己機警,老命難保。

  曹世奇吃定了他,每次攻擊都以他為目標。

  「這混蛋怎麼這樣厲害?」他心中狂叫,「我為何沒有勇氣和他拼命?」

  聞名喪膽,望影心驚,確有其事,有些人的確具有這種震懾人心的魔力和霸氣。

  迄今為止,他一直就沒有和曹世奇面對面,各展所學公平拼搏的機會,僅在混戰暴亂中倉促交手。

  曹世奇幾次快速搏殺,那獰猛狂野的神勇形象,給了他心理上的壓力十分沉重,愈來愈不敢與曹世奇放手一拼。

  如果人手不足,他在外行走的勇氣也消失了,萬一曹世奇在遠處偷襲用飛槍攻擊,他的老命難保……

  「罷了,先離開再說。」他喃喃自語。

  他連回去看個究竟,瞭解同伴死活的勇氣也化為烏有,雖則他心中明白,曹世奇和幻劍飛仙必定一擊即走,不會在原地久留等他回去納命。

  悄然繞過一座八角亭,前面凋謝了的花壇下傳出彈指聲,他心中一寬,是他的人傳出的信號。

  那一帶藏匿著幾個人,他的兩位拜兄都在。

  「你們怎麼一聲不吭就溜走了?」他與眾人會合,不悅地提出指責。

  「我曾經發出撤走的信號。」雙頭蛇餘悸猶在急急辯護,「那混蛋堵在後堂口,劍出像穿魚,出來一個殺一個,殺了人便將屍體往裏面踢飛。咱們的人,沒有人能接下他一劍,任何人上去都白送性命,咱們還能不走?情勢緊急,怎知道你橫定了心,和那個鬼女人拼命?」

  廳兩側有廂,他的同伴是從兩廂撤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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