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虎膽雄風 | 上頁 下頁
一一〇


  其實他心中雪亮,在真定府城屋頂,一記十拿九穩,可一擊致命的天狼指奇襲,沒將曹世奇擊斃,他已心中有數,曹世奇的武功,比他高明多多,只不過高到何種程度,他不願去想。

  他從右廂跳窗而下,貼地一竄,便竄入一處竹叢下,機警地向下一伏,蜷縮如蝟完全靜止,體積縮至最小限,甚至外表也變了型,不具人的形態了。

  他真成了驚破膽的人,與曹世奇正式一決的勇氣完全消失了。

  果然所料不差,黑影幾乎銜尾飄落,沒錯,是死對頭曹世奇。

  他心中狂跳,蟄伏不動暗中運起神功,勁貫指尖,準備必要時再用天狼指偷襲。

  曹世奇快速地在附近掠走,搜了幾座花壇的可疑處所,也曾掠過兩處竹叢,忽略了蟄伏在竹叢下的土堆,最後向心遠堂奔去,消失在牆角後不再返回。

  剎那間的快速搏殺,結束同樣迅疾,樓下湧上的人搶入廳,入侵的人已經失了蹤。

  死了九個人,重傷兩個。

  上來的人不知該往何處追,一個個驟然色變,看清了現場的慘狀,全嚇白了臉,短暫的剎那間攻擊,怎麼可能造成如此慘重的損失?

  十八個接鬥的人,全是武功超絕的高手,可獨當一面的超級密諜,怎麼竟然不堪一擊?入侵的人未免太可怕了。

  曹世奇說的不錯,殺上百上千個人,不害怕的人就沒有幾個。

  今晚在東花園安頓的人,勇氣直線沉落,有幾位仁兄,提起曹世奇三個字就滾冷汗。

  曹世奇居然膽大包天,以雷霆萬鈞的聲勢殺入東花園,消息當晚便傳遍京城,武功稍差的人心驚膽跳,外出活動偵查的爪牙們,人人自危不敢公然走動了。

  被迫四出偵查的一些城狐社鼠們,第二天便溜之大吉,遠走高飛暫逃災避禍,以免做曹世奇的劍下亡魂,不啻剪除了三郡主的耳目,活動方便多了。

  第一大功臣的中山王府東花園,顯然也缺乏安全保障,恐怕得躲進紫禁城,請御林軍保護了。

  俗語說:可一不可再,曹世奇已經殺入東花園,不會再來鬧事殺人了。

  他偏偏不信邪,次晚三更初,他不但第二次光臨東花園,而且公然現身氣傲天蒼。

  他沒戴蒙面巾,劍繫在背上,加負了四個竹筒,內盛二十支小鏢槍,胸前,有盛鐵彈的大革囊。

  他身上的武器,足以擊潰一隊官兵。

  東花園最宏偉的建築,世恩樓首屈一指,嚴冬季節,樓上樓下依然可以看到,從緊閉的明窗內,所透出的燈光,平時,這裏是禁止親信以外的人接近的。

  引起一陣驚擾,片刻間,家將家丁紛紛持械湧到,甚至有人點起火焰極旺的火把,把世恩樓前面的廣場圍住,但沒有人敢奮勇上前挑戰。

  他像個把門的金剛,站在高有七級的門前廊頂端,雙手叉腰屹立如山,任由上百名家將家丁列陣,不言不動似有所待。

  三郡主一直不見現身,也沒有神龍密諜在場。

  終於,小王子徐承宗擁盾擐甲,帶了十名家將,雄赳赳氣昂昂直逼階下列陣。

  這位二小王子其實年僅弱冠,僅具有世襲王子的身分,其實還不配稱王子,王子是南京對他兄弟倆的尊稱而已,在官方場合,只能稱功臣世家子弟。

  他比乃兄顯宗,更具有徐家的血統,身高八尺,僅比他祖父徐輝祖矮半尺而已。徐家的人,身村普遍高大魁梧,連母系血統也極為優秀,似是天生將材的種。

  他的三位祖姑,長祖姑是永樂大帝的皇后,所生的兒子漢王朱高煦,也身高八尺,肋下生龍鱗外號稱萬人敵,勇冠三軍。

  他的二祖姑是代簡王的王妃,驕妒名聞朝野,偏偏所嫁的代簡王好色如命,性情粗暴殘忍。藩地在大同,夫妻倆把大同的軍民整得水深火熱,幸好沒生下更粗暴更殘忍的兒女,繼承的代王,是妾侍所生的庶子。

  三祖姑是安惠王的王妃,也沒生下兒子。

  徐家的第四代,以這位二小王子最有出息,天生將材,勇敢而性情敦厚,在南京的皇親國戚中,他是聲譽最佳的一個。

  如果他是橫暴的皇親國戚,曹世奇很可能把世恩樓搞得稀爛,甚至可能放上一把火。

  他不敢下令進攻,世恩樓是他的弱點,如果曹世奇退入世恩樓,這座為了感謝皇恩浩蕩的樓,即使可以保全,也將七零八落。

  他獨自上前,左手挾盾中手持雁翎刀,高大魁梧像天神,虎目彪圓殺氣騰騰,將門虎子威武的氣概懾人,有勇氣獨自向江湖亡命挑戰。

  三十年後,他受任守衛南京兼領中軍都督府,公廉恤士,著有賢聲,是徐家最孚人望的子孫。

  「你就是曹世奇?」他聲如乍雷,厲聲叱問。

  「沒錯,那就是我。」曹世奇的嗓門也夠洪亮,但語氣卻輕鬆滿不在乎,而且毫無敬意。

  「你下來說話。」

  「下來就下來。」曹世奇一躍下階。

  「你來……」

  「我來找你的。」曹世奇搶著說。

  「你找我幹什麼?我要和你講理。」

  「我本來就打算和你講理,所以我沒掄劍砍殺。」曹世奇直逼近至五尺內。

  眾家將不安地挺進,被小王爺揮刀示意退下。

  「可惡!你還有理?」小王爺火爆地叫。

  「我講的當然不是你們皇親國戚的理,我要公道的理。」

  「你……」

  「你給我聽清了,不許你抬出魚肉的混蛋歪理,你必須站在同樣是人的立場上,和我講理還我公道。不然,我會火焚你這座世恩樓,讓皇帝砍你的腦袋。

  「你們家保留的聖旨,免死功臣世券,應該都供在這座樓中,樓不保你一定死。」

  「該死的賊胚……」

  「你看,你主宰百姓生死的嘴臉就顯露出來了。閣下,我不吃你這一套。我問你,山東安樂漢府懷有異志,在十年前開府南京便暴露無遺,你敢說你不知道?」曹世奇搶制機先提出指責。

  「那是皇上的家務事,我徐家哪能管、哪敢管?」小王爺有所顧忌,聲音放低了三倍,這種話如果讓錦衣衛的探子聽到,將是可怕的小災禍,「你怎麼提出這種事?那也不是你能過問的事。」

  「事牽涉到我,我當然可以過問,哼!你沒忘記你祖父當年南京幾乎丟命的事故吧?」

  小王子臉色一變,欲言又止。

  當年京師在南京,永樂大帝在北平任王,即將興兵南下,奪乃侄建文帝江山的前夕,世子朱高煦(目下的漢王、三郡主的父親)早知乃父即將舉事,盜取乃舅(小王子的祖父徐輝祖,漢王是徐輝祖的外甥)的寶馬逃出南京城,晝夜兼程弟領兵南下。

  徐輝祖非常機警,立即向建文帝告警,與同時稟報的錦衣衛密探同時入宮,逃過一次滅門大禍。

  「三郡主目下正率領神龍密諜,幫助他老爹漢王謀反,你敢說你不知道?」曹世奇繼續斥問,「她利用你的東花園司令坐鎮,出動全南京懷有逆謀的牛鬼蛇神對付我,你敢說你不知道?」

  「老天爺!我知道又能怎樣?你……」小王爺的臉色發青,成了苦瓜臉。

  「去你的!我當然也知道你為難。」曹世奇口氣一軟,「閣下,你必須運用你的智慧,應付解決疑難,才能全身保命。」

  「我……」

  「你這位表姑不是東西,我幫助你解決困難。」

  「可是……」

  「不是可是,你必須有主見。」曹世奇鄭重地說,「你必須明白,所有的皇帝,都是刻薄寡恩的。你這座世恩樓所保留的賜勳功臣聖旨,功臣免死鐵券都是靠不住的,那些玩意兒,皇帝隨時皆可以收回。你徐家的中山王爵更靠不住,你祖父和父親,不但都曾經一而再被削除爵位,被貶為平民逐出中山王府,你父親就曾經被削爵囚禁了四年,去年才恢復爵位,你兄弟倆如果不自愛,下場是相當悲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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