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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不是被鬼物擊傷的,長上。」一名騎士悚然地說,「是被內家高手用重手法擊毀了身柱,擊中後腦,都是被身後的人偷襲遇害的,他們並沒與人交手。」

  「偷襲的人不止一個。」另一名檢查傷勢的騎士是行家,說出檢查的結果,「擊毀身術的高低部位不同,最低是命門腎門,最高是靈臺和神通。這與下手的距離無關,而是下手的人身村高低不同。」

  「救醒他們問問看。」田主事不死心,要知道究竟。

  「沒有用,長上。」騎士苦笑,「我敢斷言,他們都不知道是如何被擊中要害的,甚至不會發現有人接近,他們都是被人從後面偷襲擊昏的。」

  「啪啪啪啪……」前面傳來鼓掌聲。

  二三十步外,小徑中站著一個朦朧黑影,鼓掌的速度不徐不疾,吸引他們的注意。

  「行家的斷論,正確無誤。」黑影聲如洪鐘,「佩服佩服。呵呵!他們都是了不起的高手名家,可惜毫無發揮所學搏鬥拼命的機會,一個個糊糊塗塗成了廢人,真是不幸,他們人太多,不能怪我偷襲。」

  「你……」

  「曹世奇。」

  人悲憤地向前吶喊狂衝,曹世奇的身影卻一閃即逝。

  衝得最快的三個人,眼前失去目標,還來不及止步,右方路旁小草叢人影暴起,劍光如匹練。

  這次,不是偷襲了,而是狂野地衝出,揮劍,有如轟雷掣電,楔入人叢撒出滿天電火流光。

  曹世奇幾乎同時出現在中段,一雙大手切入人叢,掌劈拳攻爪抓腳踢,像一頭撲入羊群的猛虎,沾身的人必定暴退或飛拋,倒下便無法爬起失去戰鬥力。

  狂風掃落葉,片刻間,二十八個一等一的高手,在幻劍飛仙與曹世奇的猛烈攻擊下崩潰了。

  田主事非常了不起,他看到幻劍飛仙電射的劍光,看到先後五個部下在劍下倒地,眼都紅了,帶了兩個貼身保鏢,發狂似的從斜刺裏衝出,也來一次猝然的急襲,軍刀如雷霆下劈。「錚!」幻劍飛仙轉身發劍,封住了臨頸的一刀。

  兩個保鏢乘虛切入,一刀一劍勢如奔雷。

  幻劍飛仙沒料到田主事的刀如此沉重有力,僅能將刀震偏半尺,倉卒間來不及變招,兩保鏢的刀劍已猝然光臨左肋和右脅。

  她只能等刀劍貫體,穩不住的身形連閃躲也力不從心,劍上的反震力道也十分猛烈,無法重新聚力運劍招架兩側的刀劍。

  身後人影倏現,曹世奇在千鈞一髮中光臨,一挽她的小蠻腰向後帶,一刀一劍僅差三寸,掠過她的胸前,刀風劍氣仍讓她感到徹骨生寒。

  「遊走!」曹世奇低喝,放了她從左側超越,一頭撞入左面使刀保鏢的懷中,一記霸王肘擊中保鏢的左肋,有骨折聲傳出。

  人影似電,巨爪抓住了右側保鏢的右肋,大喝一聲,保鏢右肋碎裂,身軀飛起,砸向急退的田主事。

  田主事看到砸來的人影,本能地撇刀左閃,噗一聲胸口挨了一拳,胸骨折斷內陷,耳門再一震,「砰」一聲摔出丈外,驀爾昏厥。

  以後的事,這位神龍密諜智勇雙全的悍將,甚麼都不知道了,被前來善後的人所救,一直就不曾清醒,成了個大白癡。

  ***

  兩個相偎相倚,向心月狐眾妖女歇息的小村秘壇趕。

  「曹兄,我好慚愧。」幻劍飛仙感慨地說,「我沒有你的仁慈胸襟,你傷人而不殺人,我卻劍劍絕情,殺了一二十個之多。」

  「不要自疚,好嗎?」曹世奇苦笑,「那不是仁慈,而是比死還要可怕的懲罰,那引起人將一輩子纏綿床席,懺悔他們一生的罪孽。你殺了他們,反而顯得仁慈些。我手中如果有劍……」

  「上次我看到你手中有劍……」

  「最後我植劍走掉了。」曹世奇呼出一口如釋重負的長氣,「我真怕用劍,劍在手氣必盛,會毫不遲疑殺死對方,像有追魂奪命的鬼魅附在劍上,不受我意識的控制,所以我寧可不用劍。真的,我對殺人興趣缺乏,除非生死關頭,不得不殺人自救。」

  「見了眾妖女,你準備……」

  「趕不走就廢了,勢在必行。」曹世奇沉聲說,「不然,我們沒有任何安全地方可以藏身,人畢竟不是鐵打的,需要休息睡眠。你看,我們一直就沒有充分的時間歇息養力。他們一直就如影附形緊纏不捨,再拖下去,我們會精疲力盡任由他們擺佈了。這都是眾妖女供給他們的消息,唯一的手段是除去妖女,斷他們的耳目。」

  「要用劍嗎?」

  「希望不用。」

  「我想,你一定經歷過許多次,不由自主的無情慘烈殺戮。」

  「是的,無情的慘烈殺戮。」曹世奇的聲音顯得遙遠深沉,「完全不由自主,刀劍齊聚,唯一的念頭是殺掉刀劍的主人,手中劍便像著了魔,似乎專向對手的要害招呼。在後來的一段時日裏,我幾乎害怕抓劍。最後,我選擇了輕鬆而危險性不怎麼高,即可旅遊各地增長見識,又可替需要幫助的人如以幫助的行業。」

  「江湖行業?」

  「是,也不是。」

  「那是……」

  「替一些親朋,或者需要幫助的人,尋找散失的親友骨肉。其中也有些風險,但危險性不大。平民百姓很少牽涉到血腥罪行,尋人很少用得著武功解決。我這次入京,是替向家人帶口信,人找到了,口信也順利帶到,沒想到在回程中,鬼使神差又碰上了這樁血腥霉事。」

  「你覺得這件事做錯了?」

  「不會,畢竟我們練武的人,也該做一些有意義的事,不然又何必練武?幫一個平凡的人,守規守矩活得豈不平安?你是名動江湖的女俠客,本來不宜涉入官府的事,一旦發覺義理在官府的一方,你同樣會義不容辭參與。」

  「因為我受到傷害,心懷激忿在報復,純粹出於自私的念頭,與秉持義理無關。」

  「真的嗎?」曹世奇笑問。

  「不和你說啦!」幻劍飛仙羞笑著推了他一把。

  「最近幾年,年輕的姑娘們,在江湖仗劍行道,人數愈來愈多,出人頭地的優秀女英雄也為數不少,你是其中最出色的一個。」曹世奇話鋒一轉。

  「出了名,煩惱也多。」幻劍飛仙深深嘆息,語氣有太多的無奈,「這世間重男輕女,女人受到歧視難以抬頭。一個所謂女英雄,真正尊敬她的人數不出幾個,處境相當艱難,反而不如淪落為邪魔歪道的人快樂。」

  「所以你隨時隨地,都心懷警覺地保護自己。」曹世奇以鼓勵的口吻說,「只要你把持得住不受邪說所迷惑,不被名枷利鎖引誘,義理分明,養氣持志,沒有人敢歧視你。這世間不平的事永不會消滅,確也需要有人高舉俠義之劍,以免道消魔長,至少可以阻止一些罪行的發生。」

  東方發白,前面傳來犬吠聲,小村在望,兩人談談說說,頗為投緣,像是朋友話舊,不像是即將投入生死搏鬥的人。

  ***

  種地的莊稼漢起得早,農家的主婦更是勤快,天剛破曉,農宅的小媳婦便摸黑進入灶房。

  撥開灶灰,利用昨晚灰捂住的炭火,以乾草引燃,這才有火點燈。

  灶間一亮,小媳婦大吃一驚,怎麼高貴的賓客,比主人更早下廚的?

  「我來幫你準備湯水食物。」幻劍飛仙笑吟吟一團和氣打招呼,一面將柴枝往灶眼塞。

  妖女們所建的秘壇,皆設在不怎麼引人注意的中等農宅內,宅主人只知建的是供祀九天玄女的神壇,其他作用毫無所知。

  妖女們到底有多少弟子門徒,宅主人也不知其詳,反正年輕的門徒女弟子,都是年輕貌美,具有神通,來無影去無蹤的仙女。

  幻劍飛仙年輕貌美,背上繫了劍,不穿衫裙而穿青勁裝,剛健婀娜極為出色,難怪小媳婦誤把她當成妖女的隨從弟子。

  「仙姑你就不用擔心啦!我這就生火替你們準備。」小媳婦受寵若驚,有點手足無措,「稍後我大嫂二嫂都會來,人手夠啦!可別弄髒你的手……」

  「不要緊,我會下廚烹飪,先燒水,我要先沏一壺好茶。」

  「好的,請問仙姑,是品茗呢,或者喝茶?」小媳婦乖巧地問。

  品茗與喝茶是兩碼子事,前者是享受,後者是解渴,不能混為一談。兩者的茶具不同,分量也有異。人多,通常不會品茗,杯也大小介乎兩者之間,來一杯意思意思,喝兩口潤潤喉而已。

  再就是招待各種身分賓客所奉的茶,又是另一種方式規矩。總之,這是最平常的飲料,有些人懶得講究,有些人規矩一籮筐,王公巨賈家中的茶,與販夫走卒家中的茶是完全不同的,品茗這兩個文雅的字,知道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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