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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勁裝少女略一沉吟,最後仍打出手勢,只是手掌不向下放,而是上升至頂門然後放鬆食中二指,低聲道:「香下壇上,九幽四境。」

  她是說,她的地位在香主之下,壇主之上,而且是九幽堡的人;九幽堡有四大絕境,所以叫九幽四境;從前葛春帆夫婦和唐華夫婦所闖的絕境,是北面的地獄嶺。九幽天魔本人是中原香主,地位在一方中最高,所以說是香主之下壇主之上。

  問出了切口暗號,鍾士豪垂下頭恭敬地道:「屬下只管行蹤,不問其他……」

  「花魔一群人行蹤如何,說?」少女搶著問。

  「北上靈山找人。」

  「找誰?」

  「屬下不知內情。」

  「誰示意花魔的?」

  「屬下確是不知。」

  少女冷冷一笑,又問:「王壇主昨晚派人前來會晤花魔,奉誰之命所差?哼!你定然和王壇主懷有吃裏扒外的不測陰謀……」

  鍾士豪大驚,變色叫:「不!姑娘請別冤枉好人。早些天,二堡主派人到壇,與王壇主佈置一切,屬下只奉命行事,其他……」

  少女大吃一驚,扭頭便走,奔向北門,呢喃地叫道:「叔叔太過分了,定然唆動花魔向葛家下手。天哪!為何連一個殘廢的人也不放過?」

  靈山,在府城西北七十里,早些年官府曾設有礦區,開探水晶,但近來礦苗已盡,礦坑荒廢了。因此,靈山雖位於深山大澤之中,仍有古道可達。

  進入靈山共有兩條路,一條是沿靈溪直上,經過葛春帆的老家葛亭村;另一條從城西小松口入山,但這條路走的人不多,路不好走。事實上,兩條路走的人都不多,除了必須走的附近村人外,慕名往探葛仙壇的人少極了,誰願意為了幾座怪石,花去兩天光陰?

  花魔晚上得到分壇王壇主所供給的消息,四更天便離開店出城,取道直奔靈山。如霜已經趕來會合,母女兩客店相逢,恍如隔世。

  花魔覺得女兒神色有變,但激動中無暇細問。她告訴如霜明日將有要事往靈山一行,卻未將內情說出。如霜不想太早對母親打聽九幽天魔的消息,免得引起母親的疑心,急不在一時,她表示願與母親闖蕩江湖,以後再回東海奇域。

  花魔不疑有他,還以為女兒自經死難逃生事變後,對鬼域江湖心帶恐懼,自是心喜,仍命她穿著男裝,靈山事後再回東海。

  不巧的是,如霜的侍女小慧,前天帶了如霜的遺物回到東海去了,小丫頭以為小姐埋身雲靈山洞內,不勝哀傷,不想再在江湖行動,懷著破碎的心,淒然回到東海奇域。假使小慧不將花魔以葛春帆的性命,換師魚青珠的事說出,大錯便無法鑄成。如霜聰明過人,至少從「葛春帆」三字上,猜出這人必與葛春虹有關,絕不會讓母親濫殺。

  陰錯陽差,終於轉變得不可收拾,真是天意。當晚,母女兩並未在一塊,凌晨,母女兩在北門外會合,花魔共帶二十名修為了得的侍女,如霜一個女扮男裝,走在一起十分扎眼。二十一名美貌女人伴著一個俊美的書生進入山區,理該扎眼。

  七十里路在這一群武林高手來說,算不了一回事,不消用輕功神行術,兩個時辰多點便趕到了。

  靈山並不好看,沒有插雲奇峰,沒有絕壁飛崖,綿亙十餘里,看去並無異處。初冬將至,草木枯黃,舉目遠眺,但見黃葉滿山,寒風中凋林呼嘯,黃葉隨風飛舞,一片蕭條景象,枯黃的草像在寒風中瑟縮呻吟。

  山南展開了一片廣闊樹林,枝頂上殘葉簌簌作響,勁風掠過樹梢,殘葉飛舞中,嘯聲如波濤拍岸。樹林右邊是一條小溪,古道過林,繞往山左麓,可以通抵饒州府德興縣。

  從樹林中段,岔開一條小徑,往山上蜿蜒而上,沿上山小徑到達山腰一處小谷,前面使出現一個三家村。說是三家村未免太過分,但怎麼數也不到十所瓦屋。

  花魔來到谷口,站住打量村中光景,黛眉緊鎖,對身邊侍女低聲道:「小聰,你看出村中有異麼?」

  小聰看了片刻,神色凜然地答:「稟主母,確是有異。」

  「你說說看。」

  「近午時分,村中不見有人,犬吠聲零落,而且吠聲如鬼哭,這是說,村中人不多,連狗也覺得寂寞和恐怖,即使有人也不會多。」

  花魔搖頭,道:「我不是指這些,你真笨。」

  「啊!主母是指樹外的林泉草石?」

  「正是此意。」

  「小婢認為,好像並無異處。假使暗隱奇門,便不該讓人可以在居高臨下處俯瞰得一清二楚。村前的小池,怪石,折徑,楓林,數量太少,無法……」

  花魔彩袖一揮,阻止小聰往下說,徐徐發話道:「這就是高明人所設的奇門絕學,極易引人入陷,表面看去平凡,其實神奧萬分。哼!東海奇域能以奇見稱,就是以奇門稱絕,這人在班門弄斧。」

  另一名侍女忽然接口道:「會不會是李文良用借刀殺人之計,騙主母和不知名的隱世高人相拚?主母請三思而後行。」

  這時,如霜已走到小徑的上邊,相距只在十丈外,正向下眺望山下的景色。

  山下古道的遠方,三個人影正用輕功向上趕,快進入先前的楓林了。

  更遠處,一個披風飄飄的女人身影小得像個螞蟻,也向山下趕,居高臨下遠處看,這女人的身法並不快,但從樹林和田野的比例衡量,便可發現速度委實驚人,該是已臻化境的超塵拔俗輕功身法。

  山下小溪的另一條來自西門的小徑,在右方一個小木橋前會合。會合點恰在楓林的後牆,遠遠的,有兩個人影從容不迫地向會合點走。太遠了,看不清身上打扮,他們正是凌晨走到府城西門的英俊雄偉青年人和身穿破鶉衣的老花子。

  如霜不想插手管母親的閒事,她信目遠眺山下向這走來的人,耳中並未留神聽下面母親的話。

  花魔回頭看了發話的侍女一眼,問:「小香,你認為這小村不是楓林村?葛春帆一家子不是在這隱居避禍?」

  「小婢正是此意。恐怕是九幽魔域難以對付的硬對頭,李堡主自己無能為力,卻叫咱們來……」

  「你的推斷無有道理,但量他李文良也不敢作弄我們!」

  「主母還請三思!」

  「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是江湖道義,我們已沒有其餘選擇,準備引火之物。萬一奇門厲害,我們便用火攻,燒光再說。不管有否姓葛的在內,村為焦土之後,李文良即使推搪反悔,我們自有道理交代,走啊!」

  花魔彩袖向下一揮,領先向谷中掠去。如霜走在後邊,像一個冷眼旁觀的看客,對母親的舉動毫不關心,也懶得關心。

  到了村口,仍看不見一個人影。村前小池旁,一隻大母雞帶一群小雞悠閒地尋蟲。淒厲的犬嚎聲依舊,一聲聲長嚎令人覺得毛骨悚然,仍是那一條狗,聽不到第二條狗的叫聲。

  花魔畢竟江湖經驗老到,在小池旁一座巨石後站住了,定神向村看,她的裙袂旁有一個高有兩尺的四方石柱,上面刻了三個字:楓林村。

  怪事!每一間土屋的沉重大門都關得緊緊的,寂靜如死。除了厲嘯的狗,和小池旁的母雞和小雞外,這個村像是沒有其他生物了。

  花魔遲疑一會,彩袖一揮,沿小徑向裏闖,到了小池的對岸。

  這兒的地勢低,立即看不到遠在三十丈外的房屋形影了,只能看到零落的合抱大樹,和左一堆和右一堆的亂石。每一堆都有兩丈餘高,寬亦有三丈左右,枯草迎風搖曳,凋木石堆阻住了視線。

  花魔一怔,回頭往後看了看,方放心地道:「難怪,對面池岸高出水面極多,這一面卻與水面相平,難怪到了這兒反而看不到房屋了,小芳、小芬。」

  兩名侍女應聲而出,躬身行禮道:「請主母吩咐。」

  「你兩人先探探,到第一座村屋前面發聲招喚。」

  「小婢遵命。」兩侍女同聲答。

  「小心了。」

  兩侍女一前一後,像兩朵彩雲,沿小徑向裏飄,繞過了阻道的石堆,進入了前面的楓林,慢慢隱去。

  左等不來,右等仍然不來,兩個侍女像是泥牛入海,聲息全無。

  花魔等了許久,先前她審度前面的形勢,怎麼看也不像設有奇門生剋的陣,只是這些石堆堆得古怪而已。看去像是開山田時挖出的巨石堆在這兒,東一堆西一堆毫無章法,楓林中有,枯草也有,荊棘中也有,土坡上也零星散佈著這些石堆,沒有異處,由於視野不廣,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堆包圍這座小山村?

  看不出異樣。她放了心,開始凝神等待侍女的信號,這才發覺到有點不對。

  「怎麼?這麼久還不見回音?」她高聲地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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