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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怎麼了?琦哥。」茜茵看他臉上泛寒,頰肉略現抽搐,不由大驚,慌忙發問。

  玉琦變色地叫道:「這一來,我們的人全落在人家掌心之中了。」

  小花子驚問道:「怎見得?」

  「回龍谷慘案發生之後,白道群雄傷亡奇修,只好隱身暫避兇鋒,以待日後東山再起。而黑道的兇魔們,事實上必欲盡誅白道群雄而後已,他們方能放膽胡為,定然千方百計搜尋蹤跡。目下用此種互通聲息之法聯繫,萬一有一名敗類變節投入無為幫,咱們的人既未能向一地聚會,必將遭人分別單個消滅……」

  「哎呀……」小花子驚叫起來。

  兆祥問道:「真有那麼嚴重?」

  玉琦答道:「豈止嚴重而已。」

  「糟了!快!先通知印前輩。再由琦侄傳訊天下,咱們的人即向某地集中。」

  「晚了!」玉琦沉聲叫,臉上神色十分可怕。

  茜茵驚問道:「怎麼?晚了?」

  玉琦切齒道:「印老前輩已遭毒手,咱們來晚了。」

  小花子驚問道:「琦侄,你說什麼?」

  「小侄說咱們來晚了,請留心看看莊院的動靜。」

  沒有動靜可看了,唯一在「動」之物,就是大門內的簾子,被風颳得不住擺動,北方的大門,猶其是山區,五虎嶺直至嵩山,那時經常有猛虎斑豹大熊等大傢伙出沒,不時還可發現狼群,所以大門十分堅實沉重,開合極不方便。在嚴冬裏,大門經常是掩上的,只留側門出入。稍為殷實和家中經常有客人往來的人家,則在大門內安有重簾,門開著,簾子仍可將刺骨寒風擋住,屋內生火取暖,暖氣亦不會逸走。如不是太大的風,是吹不動重簾的。

  他們凝神細看,漸漸地毛骨悚然起來。

  整個莊院沉寂如死,沒有任何生物。大門敞著,馬廄亦被打開,裏面不見馬影;打麥場上,雪地凸凹不平。右院佃戶的居所門扉,也半掩著讓冷風向裏灌。院前栓馬樁已倒歪在一邊。在麥倉倉門下,一條黑犬伸直四條腿,橫擱在石階上,由這條狗,就可以嗅出死亡的氣息。

  小花子顫聲叫道:「我們果然來晚了!」

  兆祥說道:「下去看個明白。」

  小花子說道:「小心中伏。」

  「即使他們伏下千軍萬馬,我們也得下去善後。」玉琦沉聲說,領先飛掠下山。

  到了打麥場,跟來的十餘人影也到了他們先前立身之處,分散在矮凋林中隱身,向下面伺窺。

  玉琦手一擺,兆祥兄妹左右一分,上了兩側屋脊,監視著四周。

  小花子和玉琦兩下裏一抄,先搜四周,每一處外圍角落全搜遍了,方回到大門邊。

  玉琦說道:「大雪已掩去殘跡,打麥場高低不平,定然在那兒曾有過激鬥。」

  小花子道:「印老前輩早年遊蹤四海,隱居時易裝務農,他並未成家,沒有家室之累,亦無友朋共處,賊人既有備而來,恐怕不會有激鬥。」

  山風一颳,門簾一動,血腥之氣在內透出。

  玉琦叫道:「完了,這是血腥!」

  他伸黃玉杖一挑門簾,人隱身壁後。小花子上了臺階,單掌護胸,一抖打狗棒搶入門內。

  「叭噠」一聲,門簾被玉琦震落,廳中大明。

  兩人倒抽一口涼氣,直挫鋼牙,眼中噴射仇恨之火,面上泛起重重殺機。

  廳內盆中炭火仍有餘燼,兩側八隻茶几各擱了一具赤身露體,胸腹被剖的無頭屍體,看膚色和體格,分明是平常的莊稼漢。

  中間神案之上,倒釘著已被剝光了的酒仙印清隆,渾身全是傷痕,左足骨折,胸腔已開,心肝五臟流了一地,慘不忍睹。

  他那酒葫蘆擱在神案之下,底部已裂開,沾滿了血跡,顯然他生前曾經過奮戰。

  廳中擺設並無零亂之狀,這裏定然不是鬥場。

  小花子說道:「先搜一遍。」

  兩人進入內室和兩廂,只激怒得幾乎咬碎了鋼牙。整座莊院中,分散著十八具老少男女的屍骸,不是腦袋碎裂,就是肢殘骨綻。

  所有的雞犬,無一倖存,看了這情景,便可體會「雞犬不留」四字的涵義了。

  玉琦目眥欲裂,恨聲說道:「老少何辜,雞犬何罪?這些人太狠了,人性泯滅,一至於此。」

  小花子也酸鼻道:「血債血償,天道好還,我們得為印老前輩報仇雪恨。唉!我們快些替他們善後吧!」

  玉琦先出外知會兆祥兄妹,在倉中找來箕鋤,就屋後山坡下挖了數個大坑,費了好半天功夫,將所有屍體草草下葬,立了碑銘,方淨好手腳,放了一把無情火,啟程返回滎陽。

  ***

  正當他們灑淚轉身,想越過谷地上路時,山谷兩側,已經有三十餘名身穿白色勁裝,白色頭罩的人,將四人包圍住了。在他們白衣左襟,一律繡著一把金色小劍,金光閃閃十分觸目,一看就知是無為幫的人。

  玉琦怒極反笑,領先大踏步向前走去。

  左右前三方,共有三十二名之多,他們屹立如同化石,只有一雙眸子炯炯生光。

  玉琦向前走,三十二名幫眾也同時起步,逐漸合圍,每人相隔約有五六丈,逐漸接近,圈子則愈來愈小。

  身後衣袂飄風之聲,一起八名同樣裝扮,但襟前的繡劍紫光耀目,由矮林中飛掠而出,將後面的空隙封住,正式形成大包圍。

  玉琦在前,兆祥兄妹左右護翼,小花子橫杖斷後,全都神情肅穆,臉泛濃霜。

  雙方愈來愈近了,包圍圈也愈縮愈小。

  相距六丈,有一個蒙面人舉手一揮,四十名幫眾在同一瞬間,撤下背上的兵刃,再接近兩丈,又起了一聲厲嘯,前面的人停步,後左右三方的人仍向前移。

  如果是膽小朋友,見了這陣仗,膽也會被嚇破了,怎還能突圍逃走。

  玉琦俊目中神光煥發,像燃著熠熠烈焰,黃玉杖提在手中,視若無睹地徐徐舉步。每一步似乎皆沉重凝實,但雪地上沒有抓地虎快靴的痕跡。

  「嗆啷啷」龍吟乍起,兆祥兄妹撤下了長劍。

  四人面向四方,仍跟隨玉琦向谷口方向徐移。

  直接近至前面擋路的蒙面人身前三丈,玉琦仍向前走。

  那擋住正路的傢伙叱喝道:「站住!」

  所有的人本是將刀劍直豎於身前的,這時忽然傳出刀劍嘯風之聲,四十把兵刃齊向下一搭,刃尖向前,像是要同時動手。

  玉琦的黃玉杖徐徐揚起,邁進一步,再進一步,第三步接著邁出,將喝聲置若罔聞。

  那傢伙見叱喝聲無法發生嚇阻之效,又厲聲叫道:「大爺叫你站住,此路不通。」

  玉琦突然淡淡一笑,笑聲極冷,直透腦門,令賊人毛骨悚然。

  這一瞬間,藍影一閃。快!看清藍影的人不太多。

  「叭噠噠……」人影飛拋,墜地有聲,迎面擋路的四名賊人,飛跌三丈外。

  「走!」傳出玉琦的沉喝。只眨眼之間,四人已遠出五丈外去了。

  賊人做夢也未料到玉琦一聲未吭,便突然發難。攔路的人,卻又那麼沒用,一怔之下,大變已生。

  等賊人如夢初醒,同聲狂吼向前急撲之際,四人已脫了重圍,衝破了缺口,擊斃了四個人。

  四人佔住了谷口,回身一字排開。玉琦右手持杖,左手執了一把奪來的長劍,大喝道:「誰是主腦?站出答話!」

  這一聲大喝,恍如春雷乍起,直令人氣血一沉,肌肉一緊。兩側山林上的積雪,撲簌簌直往下掉。

  三十六名幫眾,全都悚然一驚,呼喝聲立止,怔然止步。

  玉琦接著冷笑一聲說:「憑你們幾塊料,想圍攻我們?哼!少做清秋大夢。」

  八名繡有紫劍的人中,有三個大踏步而出,中間那人舉手一揮,其餘的人改為兩翼一張,嚴陣以待。三人中,左右兩人手執銀劍,中間那人身材略矮且纖小,赤手空拳,一雙手像是雞爪。

  他們在玉琦身前兩丈站定,中間那人用刺耳的嗓音說道:「楊玉琦,這兒也是你的死所。」

  玉琦聞聲一怔,心說:「咦!這人的語音甚是耳熟。」

  他聰明絕頂,記憶力特強,略一思索,便大喝道:「老鬼婆,是你!咱們又碰上了。」

  那人鬼眼一瞪,沉喝道:「你胡叫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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