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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所有的人都心中有數,這將是一場關乎武林名位的生死之鬥,也是關乎江湖大局的決定性比賽。

  假使銀衣劍客勝了,幾乎穩可登上號令天下群豪,武功天下第一的寶座,敢與他分庭抗禮的人寥寥無幾了。

  三十年前,白眉神魔與天下一僧,就曾經各展所學拼搏而轟動江湖,雖然當時難分勝負,但白眉神魔首先脫離鬥場卻是事實,因此有幸在旁觀戰的人,泰半認定白眉神魔技遜一籌。

  事實確是如此,所以天下第一僧的武功,武林人士咸認確是武林第一高手,白眉神魔不承認也不行。

  故事重演,天下一僧與天下一魔的門人再次一分高下,必然轟動乃是意料中事。

  風雲會的人,分為三撥登程。大力鬼王是紅花堂的座主,所以隨同堂主一塵子道長,率領堂下三十六名高手,浩浩蕩蕩先行。

  已經是午牌初交,炎陽高照,小徑上沒有鄉民往來,能看到的都是武林豪客。

  距約會的鬥場還有三里,小徑穿林而過,只需片刻,便可到達鬥場,一定可以先佔有利的地勢旁觀,想佔有利地勢必須趕早到達。

  分三撥前往,是避免被人一網打盡的防險做法。今天所有的人皆離開畢家大院,極可配有人在途中使出鋤除異已的下策,埋伏突襲明槍暗箭齊施,後果極為嚴重,不得不防。

  每撥人前後相隔百餘步,擊首則尾應,變化十分靈活,埋伏突襲的人將付出可怕的代價,仍難穩獲勝算。

  中間第二撥人手,由會主霸劍功曹父子率領,也是實力最雄厚的一撥。

  像這種陣勢,按情理,不可能有人吃了老虎膽突襲,沒有人敢付出重大的代價,做這種沒有把握的蠢事,風雲會擺出這種陣勢,與其說是防險,不如說是示威來得恰當些,因為目下僅有滌塵莊具有如此龐大的實力,而滌塵莊目下卻自顧不暇,怎麼可能發動埋伏突襲。

  水龍神如果聯合數股水賊,也有發動的力量,但聰明的水龍神,不會以地主身分公然做這種事。

  偏偏就有人吃了老虎膽,無畏地發起突襲。

  一個戴黑頭罩,穿了寬大迤地黑袍的怪人,突然從路右的草叢中疾身而出,速度駭人聽聞。

  人的速度不可能在大太陽下比眼快,魚貫而行的人全是一等一的江湖高手,雖則該段小徑彎彎曲曲,後面的人不可能看到隊前面自己人的全貌,但黑影一現,便被後面的幾個人看到了,立即發出急促的呼喝聲。

  黑袍人是撲向大力鬼王的,大力鬼王緊隨在堂主一塵子的後面,緊跟著他的,是執事靈狐解三姑。

  大力鬼王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自從被姚文仲整治得心膽俱寒之後,警覺心不論何時皆提高了三倍,任何風吹草動也會冒冷汗心驚膽跳。

  他眼角瞥見黑影乍現在身旁,便心生覺兆大吃一驚,不假思索地向前仆倒,奮身一滾便從黑影的腳下滾走了。這是千錘百煉所獲得的經驗,迎向撲來的黑影滾,果然出其不意走險成功了。

  黑影沒料到他出此妙著,來不及用腳下踹,一撲落空,雙方上下對進,太快了,沒有中途改變身法的機會。

  同一瞬間,前面和一塵子大喝一聲,旋身用拂塵攻擊,反應極為迅疾,但仍然慢了一剎那。

  同一瞬間,反應稍慢一剎那的靈狐,後腦挨了不輕不重的一擊,糊糊塗塗失去知覺。

  「追!休讓他走了。」有人狂叫。

  紅影扛在黑影的肩上,去勢如電射星飛,鑽入路對面的山林,三兩閃便形影俱消。

  像被戳破的蜂巢蟻窩,風雲會的人發狂般向山林裏追,亂得一塌糊塗。

  一塵子也是號稱地行仙的功臻化境高手,地位僅次於正副會主之下,一記拂塵反擊落空,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失手,已經夠丟人現眼了,居然被對方在他身後把自己的得力部屬擄走,其憤怒的程度可想而知,首先發瘋似的狂追不捨。

  僅追了百十步,前面不但不見人影,連碰觸枝葉的聲音都消失了,這種未加整修的野林,雜草荊棘與樹糾纏成一體,視界難及三丈外,追人委實不易。

  前面不見敵蹤,後面也沒有自己的人。

  很不妙,人都走散了。

  如果沒有人被擄,會主一定會將人召回,遇林莫入,入這種視界不良的樹林太危險了。

  可是,有人被擄走了,而且地位不低的靈狐解三姑,怎能放棄不追?如何向弟兄們解釋不追的理由?

  人追丟了,不得不分頭搜索。

  ***

  靈狐是個武功將近登峰造極的江湖名女人,六年前在界首集風雲會別莊中,姚文仲禁不起她一擊。

  她終於神智漸清,發現自己被人扛在左肩上,肩膊頂得她的肚腹難受極了,走動時似乎覺得胃要往外翻,荊棘草葉不時拂過她向下垂的頭部,刺癢得難受。想動,動不了;想叫,叫不出聲音。她是行家,知道已被制了穴道,用軟字訣手法制了脊心穴,和對口的玉枕啞穴。

  她甚麼都看不見,只看到那人的背臀和移動的雙腳。

  這人並不急於逃走,輕靈敏捷地鑽隙遊行,不時停下來回頭察看,或凝神傾聽聲息。

  遠處,不時傳出一些招呼同伴的叫喊聲。

  她總算明白了,這人在尋找要找的人。正確的說,是招引要找的人。

  不久,那人停下來了,砰一聲把她丟在樹下,開始拉掉頭罩脫去黑長袍,捲成一圈塞入草叢中藏妥。

  寶藍色的身影入目,她心中暗暗叫苦,想發話,卻苦於無法出聲。

  「我打賭你一定很後悔,因為六年前你失去殺我的機會。」姚文仲將劍插腰帶上,盯著她笑:「大力鬼王快找來了,我要把你們兩個人的骨頭,一根根地拆散,除非你們用實招供,不然,哼!」

  ▼第二十九章 戰勝梟雄

  大力鬼王霉運當頭,他帶了兩個人,沿途察看留下的蹤跡,加快腳步急搜。

  突襲的人戴黑頭罩穿黑袍,一定是黑龍幫的殺手,沒有甚麼好怕的。黑龍幫的殺手中,沒有幾個人能接得下他的渾天掌,只要提防暗器便不怕了,所以他的兩個同伴,分別在他的左、右前方搜進。

  在這種地方,人經過時必定會留下痕跡。他是追蹤的行家,可是,所留下的痕跡若有若無,很難確切肯定,因此不便將其他的人召來一起搜索,以免鬧笑話。這一來,他們三個人逐漸與其他的人拉遠了。

  已經繞過另一處山坡,綿密的樹林將盡,樹的間隙加大,雜草也逐漸稀疏。

  鑽出林隙,前面傳出奔跑的聲音。他本能的反應是向前急竄,循聲猛撲。

  樹底下紅影入目,在草隙中十分搶眼。

  但他猛然止步,警覺地先用目光搜索四周,不敢匆匆向前接近察看。

  糟!怎麼不見兩同伴跟來?

  「周青!吳起!」他懍然急呼同伴的名字。

  「他們被打昏了。」右後方突然傳來令他心驚膽跳的熟悉語音。

  他駭然急急轉身戒備,劍迅疾地出鞘。

  寶藍色的身影入目,果然是他最怕見到的人。

  「你……」他的嗓音走了樣。

  「咱們又見面了,真是有緣。」姚文仲嘲弄地說,徐徐接近:「你和靈狐都來了。六年前,你兩位把我整治得死去活來。冤有頭,債有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咱們來好好算算,本利一共有多少,你們必須分文不少地償清,賴不掉的。」

  「去你娘的債!」的發狂似的厲叫,猛地一劍急攻。

  藍影在劍光如電中一閃再閃,第三閃已從他身左消失,只感到腰間一鬆,腰帶被拉斷了,劍鞘失了蹤,百寶囊也不見了。

  身形轉過,他心膽俱寒。姚文仲手中,搖晃著他的劍鞘、扣帶,百寶囊,一幅衣袂。

  「再片刻,你就要變成光溜溜,渾身赤條條一絲不掩的赤身好漢了。我要把你所有的衣物皮肉,一件件一塊塊剝光,再拆你的賤骨頭。」姚文仲將物品一件件丟掉:「那個女的靈狐,剝光了一定很好看。」

  他再瘋狂前撲,劍攻掌吐全力施展。

  藍影又是一閃再閃,這次傳出裂帛聲。

  長袍被姚文仲抓住背領撕破了,右腿褲管也被撕裂。他真不明白,撕衣褲的手是從何面來的?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變戲法玩幻術。

  他鋼牙一挫,看準了貼身切入的快速人影,不顧一切以劍截住退向,左手聚所餘的精力,一掌全力拍出,名列武林九絕的渾天掌力發如山洪,要拼個兩敗俱傷,不再理會自己的身軀是否會受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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