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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畢家大院的警戒,加強了兩倍。

  姥山村與對岸的長河鎮一樣,家家閉戶,以免惹上橫禍飛災,暴風雨光臨。

  姚文仲三個人,一直不曾離開客棧,不曾至畢家大院討取公道,似乎忘了這件事。

  天終於黑了,畢家大院燈火通明,警戒又增了一倍,巡更的人每組由兩個變成六個。

  即使是白天,進入這種重樓疊閣中,如果沒有熟悉的人引領,連東南西北也無法分清,不知身在何處,有如進入迷宮,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上弦月已隱入湖西,星斗滿天。只要能離開房舍,有經驗的人,就可以從星斗的方位來找出正確方向。

  畢家大院燈火通明,但有些地方仍然幽暗,偌大的莊院,裏面花木扶疏,要想照亮每一處角落,真需要三兩萬盞燈籠,絕非水龍神所能辦得到的,雖則他財甲江左,號稱鐘鳴鼎食之家。

  一個黑影從莊西北飛越莊牆,飄落時立即化為青煙般消失,竄伏飛騰有如幽靈幻影。

  有兩位伏哨感到身側微風颯然,感覺中似是輕風掠過,眼角也察覺到有奇怪的淡影依稀隱沒,卻沒料到是人,人不可能沒有實質形體的。

  「老七,右方的月洞門,剛才是不是有東西閃動?」一位伏哨內藏在牆根下的同伴附耳問。

  「你是不是見到鬼了?」同伴嗤之以鼻:「五哥,你鬼故事聽得太多了,說不定真會碰上鬼,跟你這種人在一起辦事真會得胃氣痛。」

  「和我這種膽大心細的人在一起你還埋怨,老七,你是快走霉運的,對什麼事都怨天恨地,得胃氣痛並不足怪,恐怕還要得心氣痛呢。咦!你身後是誰?」

  老七本能地扭頭回望,腦門便挨了一擊失去知覺。

  五哥卻是先一剎那昏倒的,「誰」字語音一落便爬下了,也就是老七轉頭的同一剎那。

  老七的腦門一擊並不嚴重,片刻便被弄醒。

  「安頓外客的地方在何處?」被弄醒按在地下的老七聽到清晰的問話聲,想掙扎全身已僵,手腳不受控制,臉貼在地面,頭被按下無法轉動。

  「在……在莊……莊東……」老七絕望地說,反正這並不是秘密。

  「金庭老道安頓在何處?」

  「我……我不知道,他……他帶來了好……好些人,好……好像專用了一……一座小……小院,我……我不負責招……招待客人……」

  「我會回來找你,除非你沒說謊。」

  「我……我怎……怎敢……呃……」耳門挨了一記不重不輕、恰好被打昏的一劈掌。

  天黑後不久,全莊的人都在忙,各處都有人行走,按理這時不可能有人入侵。可是,人卻入侵中樞了。

  中樞密室不但極為隱秘。而且只許可少數幾位心腹接近。室內另有密室,室外有曲廊迷徑,一層層警衛戒備森嚴,機關重重,寸寸生險。

  這裏,是水龍神極端秘密的天地。在江左四府二十七縣中,除了佔山為王的綠林好漢之外,水龍神是唯一能控制全境英雄好漢的霸主,而且得天獨厚佔了地利,巢湖十餘股水賊中,所有大半聽他的號令。

  唯一令這位霸主不滿,而且感到遺憾的事,是江右有幾位武林世家擁有不弱的潛勢力,並不太賣他的賬,十年來江左群豪偏安的局面,事實上那幾位武林世家子弟功不可沒,因此聲譽甚隆,嚴重地影響他的權威。

  廬州府府城的賽吳剛吳成棟,就是名頭響亮、聲譽甚隆、口碑極佳的武林世家子弟,吳家上一代的老主人巨靈玉斧吳坤山,就是與宇內六怪武林九絕齊名的前輩,聲望就比水龍神佳。

  吳、畢兩家是近鄰,畢大爺把賽吳剛看作眼中釘,但表面上卻保持友好的局面。江左群豪保持中立不介入江湖權勢之爭,賽吳剛確是支持最力功不可沒的健將,過境的江湖人真不願得罪吳家的子弟,不敢在江左擴展組織開碼頭,連風雲會也只控制江右而不至在江左發展。

  水龍神表面上積極贊同江左保持中立,暗中卻積極準備擴張地盤,不以江左既有的勢力為滿足,希望從一方之霸,躍登天下風雲人物的寶座,以江左現有的實力,向外擴張必定大有收穫,只要時機成熟,奪下風雲會江右的地盤該無困難,就可以完全控制大江上下游,屆時便可左右江湖大局了。

  他的所謂時機,就是設法威迫利誘群豪贊助他向外擴張,放棄中立偏安的約定,姥山大會就是他擴張霸業的途徑,他已經暗中策劃了好幾年,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這些日子以來,江左群豪已陸續抵達,他的支持者成為他的核心中堅,幾個人經常在密室聚會,商討活動的手段,及策劃鋤除異己的陰謀。

  室中共有八名男女,全是江左的有名人物,也是水龍神的死黨。

  「賽吳剛與安慶的鬧江龍這兩天應該快到了。」身材高大威猛的水龍神一面品茗一面說:「樊兄霍兄在執行上,有困難嗎?」

  「畢兄請放心。」名武師三眼虎樊偉成淡淡一笑:「困難是可以克服的。賽吳剛吳老兄很精明,但兄弟相信他會甘心情願往陷坑裏跳的。兄弟擔心的,是風雲會的高手來得太快了。」

  「樊兄不必擔心。」水龍神信心十足:「兄弟已經請專人負責,絕對可以控制他們的活動,不足為害。」

  「滌塵莊的人?」

  「不錯。」

  「畢兄,與滌塵莊的人走得太近,恐怕會弄巧反拙呢。」黑道梟雄一劍三奇霍凌霄搖頭苦笑:「銀衣劍客野心太大,弄不好,咱們會偷雞不著蝕把米,反而受到他的控制,那時……」

  「霍兄多慮了。」水龍神似乎胸有成竹:「彼此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他雖然夠精,但野心太大反而暴露不少弱點,這世間每個人都有弱點。我已經準備有人,等他失去利用價值時,就可以用上了,目前根本不需擔心。倒是這個平空冒出來的小神魔,可能真會成為心腹大患。」

  「貧道負責對付他,畢施主請不必為了這小輩而分神。」號稱地行仙,自認比三散仙道行更高的太行山客非塵道人傲然地說:「就算姚小輩真是白眉神魔的門人,白眉神魔在三十年前橫行天下期間,始終奈何不了一僧兩尼三散仙,甚至勝不了擊衣劍廖無痕。就算白眉神魔親來,貧道也應付得了。」

  「那就一切拜託仙長了。」水龍神欣然說:「據我所知,銀衣劍客迄今為止,與姚小輩較量了兩三次,好像一直沒能取得絕對優勢,可知白眉神魔的門人,最多只能與一僧的徒孫拉成平手而已。有仙長出面,何所懼哉?」

  驀地,壁間隱隱傳出清晰但並不響亮的金鐘聲,不知金鐘隱藏在何處。

  水龍神一驚,倏然而起,急步到一幅花卉立軸前,掀起立軸拉開一塊木板,現出一個小孔。

  「甚麼事?」他向小孔問。

  「啟稟老爺。」小孔中傳出人聲:「西院發現兩位伏哨被人擊昏,人塞在暗渠內,一定有人侵入了。」

  「可能嗎?」

  「可能的,老爺。」

  「傳警。」

  「是的,立即傳警。」

  「不許太過驚擾,有所發現火速稟報。」

  「遵命。」

  片刻間,全莊死寂,沒有人再走動,燈火增加了多處,有些警哨反而躲起來伏暗處看不見了。

  莊中設有專門治傷醫療的病房,那是一處連三進的獨院。五個人正在救被打昏的伏哨,兩個伏哨頭腦仍然感到昏沉。另五個人是莊中的執事人員,坐在一旁等候郎中向伏哨問話。

  「那人的相貌你看清了沒有?」一名郎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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