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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一乘暖轎沿官道西行,四侍女則押著兩名僱來挑行李的挑夫,跟在轎後步行。四侍女皆穿了墨綠色的勁裝,打悶棍或者剪徑的小賊,天明也不敢討野火。

  後面三四里,銀衣劍客與于兄,帶了兩名健僕,不徐不疾地起路。健僕是銀衣劍客的長隨,陰鷙慓悍年紀不小了。

  更後面,廖姑娘也偕同侍女小菊,遮陽帽戴得低低地,從容不迫西行。

  英雄女俠,都走上這條多事的路。

  含山縣城在前消失在樹影內,官道上不時出現一群群挑夫與誘客,午後的炎陽燠熱,走路的人相當辛苦。

  十里亭在望,再往西州里是巢縣地境,腳程稍快些,可以趕到兩縣交界處的甘露鎮投宿。

  這一帶是山區,地近巢湖。山裏有賊,湖裏也有賊,天下亂紛紛,治安太差,誘客要是趕不上宿頭,甚麼意外都可能發生,所以必須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

  那時,江左江右皆有盜群出沒。江左的霍山、皖山,有多股綠林大盜嘯聚。江右,黃山、黟山,是江洋大盜的庇護所,連九華山區也有落案的黑道巨魁公然建莊而居。綠林與黑道相結合,歹徒與強盜已沒有界限可分。

  一個村夫坐在十里亭倚柱假寐,官道上行旅稀少,聽到腳步聲,村夫稍張雙目,瞥了暖轎一眼,重新閉上雙目假寐。

  暖轎過去了,四侍女並沒留意亭內的村夫。

  轎遠出三里外,繞過一道小山坡。

  轎窗一掀,南門靈鳳的頭部伸出窗口。

  「小春。」她伸手指指右前方的樹林:「林鳥驚飛,似乎有點古怪,小心了。」

  侍女小春應喏一聲,疾掠向前遠出二十餘步,走在轎前保持二十步距離。

  另一位侍女小夏,到了轎側伸出左手扶住轎杠,真像一位護衛,可知平時受過訓練。

  三里後,銀衣劍客四個人,悠閒地經過十里亭。

  「我去喝口水,你們先走。」于兄突然想起要喝水,回頭向亭內走。

  亭內有茶桶,村夫仍在假寐。

  「如何?」于兄一面舀茶喝,一面低聲問。

  「先頭人員已發,在前面候命。」距茶桶不遠的村夫閉著眼睛低聲答,身軀不動:「前面不遠處有一夥人埋伏,實力可能相當雄厚。」

  「甚麼人?」

  「淮陽山的朋友,他們與血手瘟神有交情。血手瘟神的黨羽,已查出風雲會會主的女兒到和州,認為百福寺的事故,是風雲會的預謀,所以要求淮陽山的朋友替血手瘟神報仇。」

  「不必管他人的事,婁二副幫主趕到了嗎?」

  「還沒有,近期可望趕到,幫主亦將加速趕來。」

  「好,隨時留意消息。記住,人弄到手火速稟報。」

  「遵命。」

  于兄放下茶勺,快步趕到前面去了。

  銀衣劍客帶了自己的兩個長隨,只顧往前走,沒留意後面的事,更不知道亭內的村夫是何來路。

  「薛兄,咱們最好不要跟得太近。」跟上來的于兄說:「反正只有一條路,抬轎的人腳程慢,不必急,以免引起小丫頭的誤會,以後就不好說話了。」

  「唔!于兄有道理。」銀衣劍客回頭,沖于兄淡淡一笑,眼中有令人莫測的表情:「何不在路旁的樹不歇歇腳?路只有一條,趕得上的,是嗎?」

  于兄只顧用腰巾拭汗,沒留意銀衣劍客的眼神變化,一面點頭同意,一面向路左的大樹下走去。

  十里亭中,村夫等于兄的背影去遠,睜開雙目,剛想挺身站起。

  亭柱後,無聲無息出現一個青衣人,手從柱旁向前一伸,勾住了村夫的脖子全力鎖牢。

  村夫僅掙扎了幾下,便人事不省。

  暖轎接近了樹林,驚飛的飛禽已經四散。

  走在前面的侍會突然止步,先打出手式,接著一聲劍鳴,長劍出鞘。

  轎內的南門靈鳳輕拍轎柱,兩名轎夫應聲止轎。

  護杠的侍女掀開轎門,南門靈鳳緩步出轎。

  「你們稍候。」她向感到惶恐的轎夫柔聲說:「退至一旁坐下,任何事不要管,記住了。」

  她向前走,後面三位侍女亦步亦趨。

  「有多少?」她到了亮劍的侍女身後問。

  「不知道,反正人數甚眾。」亮劍的侍女小春說:「小姐,我們已進入包圍圈。」

  「很好。」她游目四顧:「你們列陣相候,問清楚之後再說。」

  她真有大將之風,明知身入重圍,神色更為鎮靜從容,說話反而比平時更和藹。

  她解下披風挽在臂彎裏,挪好佩劍,這才發出一陣銀鈴似的輕笑。

  「諸位該現身了吧?」她笑完朗聲說:「我不相信這麼一大群男人,竟然害怕五個年輕的小姑娘。」

  前面傳出一聲怪笑,樹下的叢草中站起第一個人,身材像巨熊,虯鬚如蝟,挾了一把連鞘大劊刀,紅色的吹風猩紅刺目,刀的重量一定超過十八斤,兩膀如果沒有數百斤神力,揮動三五下就會脫力發虛。

  路左兩個,路右兩個。四個人真像四大金剛,一個比一個粗壯魁梧,一個比一個猙獰,膽小朋友一見之下,保證被嚇走了真魂。

  四種兵刃:大劊刀、開山斧、飛鎚、劍。

  「小姐,是江左四大王。」小春朗聲說:「快劊、神斧、魔鎚、鬼劍。看樣子,淮陽山十八天兵全來了。」

  怪笑聲刺耳,四面八方果然出現了十八名戴頭盔、披馬甲的慓悍大漢,全都在腰帶上插了狹鋒刀,真像一隊訓練有素的甲士。

  「原來是江左綠林道的魁首。」南門靈鳳笑笑:「大概不是沖我們而來的。」

  「小姐,是沖我們而來的。」小春斷然地說。

  「先問清楚再說……」

  「不用問,是沖你們而來的,也是沖風雲會而來的。」快劊用打雷似的嗓門發話:「綠林道的好漢,瞧不起你們亂七八糟的風雲會。百衲大師血手瘟神,是咱們道上的朋友。他的進死囚牢責任,要由你這小女人負。」

  「原來如此。」南門靈鳳恍然:「血手瘟神隱身城內百福寺,已經不是綠林的同道,只能算是黑道腳跨兩船的匪類。本姑娘找他,與風雲會無關。諸位把他認作同道,替他出頭,諸位首先就在理字站不住腳……」

  「住口!小女人。」快劊暴怒地叫。

  「你要動刀?很好。」南門靈鳳徐徐拔劍,神色更為沉著。

  劍向上一舉,劍身反映著日光,似乎並無任何奇處,是一把平常的劍,甚至僅開半鋒,打磨得並不太亮,平平凡凡,比兵器店內二十兩銀子一把的劍還要差。

  由於小春站在最前端,強盜們要想衝上,首先便要與小春接觸。

  「上去兩個人。」快劊一面拔刀,一面向四周的賊夥下令:「一個一個捉,捉活的有重賞,誰先到手就是誰的婆娘。」

  跳出兩個甲士,兩把狹鋒刀同時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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