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鋒刃綺情 | 上頁 下頁
八八


  趙辛心中大感不安,他想到陰神傅靈姑,想到那一段情:「應該不是這群雜碎所為,這些二流魔道雜碎,還奈何不了月華門。我擔心的是……」

  「辛哥,你……你擔心月華門?」

  「月華門的人會招出我和絕劍,我能不擔心?」他掩飾的理由十分合理:「向北找小村歇息,前面很可能是下雷塘,繞遠些。」

  他把魔掌喪門太湖神蛟,說成二流魔道雜碎,卻是違心之論,也表示他心中不安。

  這兩位一魔一匪,在魔匪兩道中,都是一流的傑出人物,江湖朋友沒有人敢貶他們為二流。

  見面一亮名號,真正的一流高手也會聞名心驚,所以兩個傢伙沒動手就自亮名號,以增加心理上的威脅勝機。

  「那時你叫趙雄或李雄,通緝榜上也沒有你和絕劍。一教一門的人招出你們兩人,也沒有人重視,放心啦!」

  趙英華自以為是,忘了追查者不放過任何線索的規矩:「月華門應該和渾天教的人走在一起,怎麼跑到城北來了?鷹揚會的消息恐怕靠不住,杭教主並沒在城南三汊河一帶藏匿。」

  「一教一門的人活動並不積極,不知在弄什麼玄虛。如果貢船真的被人黑吃黑奪走了,他們應該比任何地方的人更積極尋覓。」趙辛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分析的情勢也似是而非。

  這件轟動江湖的大案,引來各門各道的牛鬼蛇神為數眾多,僅四處欽差府的走狗,就足以把一教一門的人當點心吃掉,一教一門的人怎敢積極活動?在樊良鎮幾個人一露面,就幾乎難逃大劫。

  「你懷疑其中有詐?」

  「藺小霞的說辭,似無蒙騙成分。下次再捉到她,就知道真相了。目下最重要的事,是查月華門的那些人,落在哪些人手中了。天一黑,我就準備弄一兩個活口。」

  「哦!你像是很急……很有點急躁。」趙英華捕捉他臉上的神色變化,頗感詫異。

  幾天相處,他一直就神情輕鬆,大敵當前也毫無所懼,搏鬥時大而化之不當一回事,從沒流露急躁的神情,這次的神情變化太突然,難怪引起趙英華的注意,感覺出他的情緒反常。

  「我承認情緒有點不穩定,但還不至於急躁。」

  他呼出一口長氣,恢復冷靜:「這條小路伸向西北,我們愈走愈遠了。雷塘在東南,我們走的是相反方向。前面有幾家農舍,就在這裏等天黑。」

  ***

  那座設埋伏的小村,亂得一塌糊塗。

  追逐的人陸續返回,要追的兩個來路不明的人,逃走的速度太快,人追丟了,不得不失望地撤回。

  八個人皆受傷不輕,為首的魔掌喪門和太湖神蛟,傷勢最為嚴重,救傷的藥物只能救急,必須趕快就醫。

  魔掌喪門的匕首傷深入內腑,幸好小匕首的體積小,內臟還不至於一團糟,但內充血非同小可。

  太湖神蛟掉了兩排門牙,嘴唇碎爛災情慘重。

  兩個為首的人無法再負責指揮,好不容易處理妥傷者,所有的人登上小船,這處埋伏區被逼放棄了。

  船駛入上雷塘,靠上了雷塘史家的專用碼頭。

  史家大院傍水而建,是一座宏麗的花園大宅,建有二十餘棟樓房,庭院深深,院外也花木扶疏,外觀像一座富裕的村莊。

  所建的碼頭可泊二十餘艘船艇,可媲美漕河沿岸的小市鎮碼頭。

  不久,四艘快船出發,每艘船有十名大漢,三名船夫六支槳,以快一倍的速度,重返那座小村。

  魔掌喪門有二十二名高手,結果八名受傷,這次人手增加一倍,應該可以收拾逃走的兩個人了。

  ***

  揚州並非平陽的水鄉澤國,城內城外都有山,雖然所有的山、崗、嶺都是小而微,但本地人仍然稱為山。

  比方說,城內東南隅的第一名勝康山,其實是漕河所積淤泥所堆成,上面還建了大文豪董其昌題名的康山草堂。

  江都縣衙西面的浮山,上面有一塊四五丈長三尺餘高的隕石。西北五里外的蜀崗,更綿亙四十餘里。

  趙辛和英華歇息的幾家農舍,就位於一座長崗下。

  崗高不足五丈,草木蔥蘢,登上崗脊,可遠眺東南數里外水波粼粼的上下雷塘。向西望,小山起伏溪流四溢。

  樸實的鄉民,一聽他倆詢及雷塘史家,一個個臉色大變,一問三不知。

  幾家農舍皆是老弱或婦孺當家,有大半年輕人逃稅不知所終,有些則在囚牢做苦工。

  有一半田地被充公,幾次拍賣也找不到買主,只能任由田地荒蕪,日子難過。苛政猛於虎,其實比虎更殘暴一萬倍。

  猛虎僅十天八天吃一個人,苛政卻殺死成千上萬人。有幾個稅監興趣一來,就屠村作消遣取樂。

  陝西關中的稅監梁永,綽號叫梁剝皮,與山東的稅監馬堂、徐州的陳增、鎮江的高飛,都晉身御馬監。

  梁剝皮在陝西,十天半月就來一次清鄉屠村,活剝欠稅男婦取樂,搞得關中烈火焚天,血流盈野,比強盜劫掠更慘烈百倍。

  天下的百姓,都在苟延殘喘,城市流民成千上方,強盜匪賊全是亡命,弱肉強食天下洶洶,黑道的各種組合風起雲湧有些組織擁眾上萬,不足為奇。

  史百萬是豪紳,是交通官府的特權人物,難怪村民一聽他倆問及這個人,一個個噤若寒蟬。

  未牌末申牌初,天色尚早。

  兩人不在農舍中歇息,在屋側的竹叢下椅竹井肩假寐。風一吹,竹叢搖曳,吱吱嘎嘎的擾人清夢。

  飄落的竹葉灑落在身上,也會引起感覺上的反應。

  他們都是感覺銳敏的人,風吹草動也自然產生警覺,倚在竹上假寐,事實上難以安然入夢。

  原定晚膳後動身,上雷塘距此僅四五里,腳程稍放快些片刻可到,有充裕的時間休息養精蓄銳,其實心有警覺,不可能獲得完全休息。

  一陣犬吠入耳,趙辛突然跳起來。

  這種激烈的吠聲,只有陌生人接近或狐類出現,才會引發急劇的犬吠。

  陌生人通常遠在里外,便會被家犬發現,人愈多,吠聲愈激烈,而且會群犬發生騷動。

  「走,不要連累村民。」

  他指指村後的山林:「在那邊等候他們。」

  「先看看是什麼人……」英華說:「也許是鄰村的人,我們在自相驚擾。」

  歇息處看不到村口小徑,當然看不到來人。

  「一定是那些混蛋不死心追來了,遲恐不及。」他舉步急走:「這次,要他們好看。」

  一陣急走,隱沒在崗上的樹林中,透過枝隙,隱約可看到村外的景物。犬吠聲已止,追來的人在村內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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