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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從高郵至揚州這段漕河鹽運活動最為頻繁,是「淮鹽勝雪」的高品質熟鹽運輸主要航線。

  自東部海岸運鹽入漕河的東西向小河有好幾條,高郵城南那條就是其中之一。

  灣頭鎮東面那一條,是泰州方面鹽區入漕的主河,正式稱為運鹽河,在灣頭承受邵伯新河和漕河的水,分流向東經過泰州,中途另分出支流稻芒河,南流匯入大江。

  在劫貢船的行動計畫中,得手之後急放灣頭,駛入運鹽河偏僻處,搬走金銀珍寶,船解體沉入河旁的沼澤,徹底毀船滅跡。

  不管成功與否,灣頭就是第一處集合點,等走散的人趕來會合。

  預定撤走的去向就是泰州,折向南從大江化整為零分贜遠走高飛。

  泰州至大江北岸聚會的所在,是一教一門預定的聚合分贜處,也是避免經過揚州的安全撤退區。

  不管成功與否,從揚州走,絕難逃過追緝者的耳目,必須繞遠些以保安全。平時往來,也最好避免經過揚州。

  揚州地區官方的大逮捕早已展開,抓劫貢船欽犯的行動進行得如火如荼。

  想獲獎金的江湖豪強,像獵犬般向揚州地區集中。

  想發橫財的人,更是聞風畢集。

  任何一個可疑的人,隨時皆有被擒被殺的兇險。

  因此,一教一門的人絕不敢走漕河沿岸各埠。

  時光飛逝,奪回貢船的希望,也日漸消逝。

  一教一門的人,根本無力進入高郵湖西面的天長澤,也奈何不了各股水賊,追回貢船已無可能。

  派來作最後掙扎的赤練蛇和濁世威龍父女,不得不絕望地離去,行藏已露,再不走可就走不了啦!

  濁世威龍父女連夜南奔,遠離兇險再言其他。

  灣頭有官道至泰州,這條官道小得很,旅客甚少,往來全是本鄉本土的人。

  運鹽河的運鹽船成群結隊往返,沒有載旅客的客船航行。

  陌生人在道上出現,一看便知。

  天一亮,必須找地方藏身,晝伏夜行,以保安全。

  鬼見愁替他們策劃的退路,起點始於灣頭。

  灣頭以北至高郵,則不在計畫中。

  劫船功敗垂成,退路不能再使用,但他們非走不可,因為這是唯一的安全退路。

  可是,鬼見愁居然沒死。

  更嚴重的是,鬼見愁已經不是往昔可以欺侮的趙雄,不是武功僅可列三流的混混,而是可任意折辱赤練蛇的可怕對手。

  要殺的兩個人都健在,赤練蛇和濁世威龍真的害怕了,再不見機遠走高飛,後果極為嚴重。

  破曉時分,到達運鹽河旁的聚會處。

  這是運鹽河北岸的一座三家村,西面不足十里便是灣頭,重要的首腦人物,皆在這裏待機而動。

  蘆葦叢中藏有五艘快舟,可快速地順水逃向泰州城。

  如果需進入高郵湖找水賊,便可在夜間上航,從邵伯湖水口入湖,與水賊周旋作孤注一擲。

  村中一陣亂,赤練蛇帶回的消息真不妙。

  ***

  緊急會議在堂屋召開,四張八仙桌權充會議桌,三十餘名重要執事人員參與,一教一門的首腦全部到齊,燈火明亮,每個人的神色皆嚴肅沉重。

  聽完赤練蛇和濁世威龍的情勢報告,不安的氣氛更為強烈了。

  「所獲的消息,皆指稱咱們與水賊勾結夥同作案,貢船已駛入天長澤,所有的各種牛鬼蛇神,皆在打主意入湖去找水賊。」

  赤練蛇最後作結論:「高郵地區群雄畢集,咱們簡直沒有插足的餘地,情勢極為惡劣,不能再前往盤探了,我們已成為眾矢之的,處境危急。再加上趙雄作祟,我們不得不連夜撤走,諸位,如不及早放棄遠走高飛,後果可怕,所以我認為天一亮,立即下放泰州脫出險境是上策。」

  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我贊成放棄,承認失敗。」月華門陳門主拍拍桌子,吸引眾人的注意:「官方高手雲集,江湖群雄畢聚,咱們一現身,鐵定會成為眾矢之的。杭教主,咱們付不起死傷枕藉的慘重代價。就算每個人可分得一座金山,真正能擁有的能有幾個人?」

  一教一門不是大教大門,不是高手眾多的烏合之眾,門人弟子幾乎都是沾親帶故的親友,怎付得起死傷慘重的代價?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話也許不錯,但畢竟很少有人願意真正為財而死。至少,須有幾成存活的機會才可冒險進行。

  權勢才能驅使爪牙赴死,財僅能引誘貪財的人拚死。

  明知得到財必須死,就找不出幾個人肯抱著金銀去死了。

  杭教主和陳門主,卻不能驅使親友去送死。

  「看來,咱們真的絕望了。」

  杭教主失聲長嘆:「前後準備半年時日,最後功敗垂成,到手的巨大財寶,在手中飛走了,我好恨。」

  他們曾經橇被銀箱檢查,看過摸過黃的金白的銀,片刻間貢船易主,真有如在手中飛走的。

  究竟被誰黑吃黑轉手奪走的,迄今毫無頭緒,只能憑常情認定是水賊所為,這種認定是靠不住的。

  憑不可靠的認定而不惜代價與豪強為敵,的確是不明智的,敢於不惜性命全力以赴的人並不多。

  在座的人中,至少有一大半人臉有懼色。

  「兵貴神速。」陳門主促杭教主下決定:「你們既然露了行藏,須防有人跟蹤,因此必須及早動身,早走早好,我希望立即準備動身。」

  「好,咱們準備舟放泰州,再到江邊過江遠走蘇杭,以後再說。」杭教主其實缺乏等候的勇氣,既然決定放棄承認失敗,當然遠走高飛愈早愈好。

  「趙雄知道咱們的行動,還能走泰州?」

  副門主陰神傅靈姑,一直臉色不正常:「憑他的神機妙算,他會追咱們到天盡頭,這條退路是他策劃的,能擺脫得了他?咱們就此分手,本門的人走揚州。」

  四散而逃,活命的機會要多些,至少,不會被蜂擁而至的群雄一網打盡,逃一個算一個。

  「分散易於逃匿,晚散不如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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