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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神鉤郭樹放了心,將他按下說:「用不著磁石,待老哥可用內力替你吸出。」

  針和釘脫體,師魚解毒散的藥力已將餘毒消除淨盡,君珂恢復了元氣,起身向老人家道謝,說:「老哥哥,饒這畜生一次,寧教他無情,不可令你我無義,既然早先救了他,何必再殺他?」

  神鉤郭樹不以為然,但仍然依他,說:「這種卑鄙小人,留在世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對人對己皆是為禍之源,心腹之大患。好,依你,但死罪雖免,活罪難饒。我要廢了他,免得他今後為禍江湖。」

  一面說,一面俯身出指。

  金羽大鵬一聽要廢了他,只感到五衷如焚,如被五雷轟頂,狂叫道:「老前輩。請大發慈悲,請……」

  「哼!廢了你才是慈悲功德,武林幸甚,江湖幸甚。」

  金羽大鵬見打動不了神鉤郭樹,又向君珂叫:「林兄弟,請念在昔日援手的情義……」

  「叭」一聲脆響,神鉤郭樹給了他一耳光,將他的話打回喉中去了,陰森地說:「你再叫兄弟,我打掉你滿口狗牙。小兄弟有了你這種朋友,已經倒了八輩子霉,你再叫他兄弟,他恐怕要被你剝皮抽筋生吞活嚼了。閉上你的狗嘴,忍著點兒。」

  他運指如風,從口腔任脈末梢向下移,指尖猛掃,整條任脈都走了樣。然後在氣血二穴連點三指,方一掌拍開被制的穴道,站直身軀說:「好了,為了你這種人,浪費了老夫不少精力,真不值得。今後,你還有重新做人的機會;如果再想爭氣鬥勇,你的經脈將被塞死,一輩子將纏綿床笫。即使是一個十歲小童,目下你也無法和他比拳腳了,滾吧!免得老夫看了生氣,再給你一陣子苦頭嚐嚐。」

  金羽大鵬踉蹌站起,目眥欲裂怨毒地瞪著神鉤郭樹,嘴角流血,含糊地叫:「老匹夫,你……你記著。」

  神鉤郭樹冷笑一聲,冷冷地說:「老夫雖年近古稀,但耳聰目敏,矍鑠不輸青年人。你說吧,別擔心老夫會忘記。」

  「我金羽大鵬如果留得命在,少林將永無寧日。」

  「敝派山門座落嵩山,你最好先去找找登山道路。想找少林麻煩的亡命之徒,不止你一個姓田的,少林弟子如果沒有真才實學,怎配稱武林北斗?你來吧,老夫等著你,目下你最好快滾,不然找將掏出你的眼珠子。別以為不殺你,你就可以任意胡說八道。」

  神鉤郭樹一面說,一面向前逼近。金羽大鵬知道不能在這位老江湖面前耍光棍,挫了挫鋼牙,轉身狼狽而走,投入朦朧夜色之中。

  神鉤郭樹直待金羽大鵬去遠,方到君珂身旁,無限關注地低問:「小兄弟,傷處怎樣了?能運氣走動麼?我這兒有敝派至寶八寶紫金奪命丹,請先服下一顆……」

  君珂緊握著他的臂膀,由衷地說:「謝謝你,老哥哥,小弟已經復原,不必浪費神藥。」

  「小兄弟,你目下的行止……」

  「小弟有急事待辦,有兩事麻煩老哥哥的大駕。」

  「用不著說麻煩,未免太生分了。小兄弟,請說。」

  「其一,請老哥哥為琵琶三娘擇土安葬。」

  「哼!這賤女人。」神鉤郭樹不悅地說。

  「不!她並不賤,如果她不捨命救我,焉有今天?」他將剛才的情景扼要地說了。

  神鉤郭樹嘆口氣說:「小兄弟,老哥哥慚愧,諒我。這事我定然盡力,請放心就是。」

  「其二,八月十五日,小弟要上青城找青城煉氣士一決生死,相煩老哥哥至青城替小弟收屍了。」

  神鉤郭樹大吃一驚,驚惶地大叫道:「天哪!你……你何必前往……不!你絕不可輕生涉險的。」

  君珂搖頭笑道:「小弟有不能不去的苦衷,勢在必行。別了,小弟有十萬火急的事待辦,老哥哥珍重,小弟要先走一步。」

  說完,長揖為禮,人影一閃,卻如電射。夜風蕭蕭,松濤如萬馬奔騰,血腥觸鼻,神鉤郭樹怔在那兒,好半晌動彈不得。久久,他長吁一口氣,抱起琵琶三娘的屍體,長嘆一聲,隱入夜色茫茫之中。

  ***

  金羽大鵬第二天午間出現在九江府,神情萎頓,像一頭鬥敗的公雞,灰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他不知昨晚和今晨,桑落洲上曾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兇狠搏鬥,也沒有心情再過問武林是非了,他專心一志在找尋他的師父百毒真君趙福安。這傢伙最沒出息,每一次吃了虧,都得找他的師父訴苦,要師父出面做主。做師父的碰上這種窩囊門人,真是倒了九輩子邪霉。

  他在碼頭上踱來踱去,想碰上一個熟人,怪!平常九江府碼頭萬商雲集,江湖朋友不少,怎麼今天江湖人一個也不見了?難道九江府不值得江湖朋友枉顧麼?

  他在人叢中茫然走動,向碼頭上停泊的數百艘江船上張望,希望能發現一張熟面孔,可是他失望了。

  驀地,一艘帆船箭似向碼頭上衝來。

  臨江門也突然傳出一陣金鑼開道聲,百十名青衣捕役擁簇著九江府的同知大人,還有通判大人,氣勢洶洶到了江邊,有人說:「知府大人這次烏紗帽戴不穩,要掉下來了。桑落洲河道死了許多人,人命關天,得了?」

  一旁有人插嘴說:「老兄,你知道血案的事主是誰?」

  「你說是誰?我不信你包打聽知道底細。」

  「當然知道,不然怎配稱包打聽?今早碼頭上亂糟糟,空出一段碼頭,就為了要迎接途經本府的一位指揮和一位到四川就任的知府大人,你猜怎樣了?」

  「他媽的,要知道還用猜?別賣關子好不?」

  「按航程,昨晚官船該到了,可是沒見船影,八成兒完了蛋。瞧!同知通判兩位大人出動,如果死的是平民百姓,怎能勞動他們的大駕?哈哈!事不關己不勞心,去他娘的,咱們喝酒去,預先祝賀知府大人高陞。」

  「見鬼!還能高陞。」

  「好,不高陞就下地獄,都是一樣,走!」

  金羽大鵬雖知道銀劍白龍與黑龍幫爭買賣,但這時他已無心過問,信步向行將泊岸的帆船走去。

  他站在碼頭上,向船中張望,怪!艙門閉得死緊,不見有人露臉。

  船夫共有十餘名,全是肌骨結實,但臉色看去極為樸實的壯年大漢,手腳似乎都不太俐落,但卻十分老練沉著,慢斯條理地將纜繫好,架起跳板。

  艙門突然從裏面拉開,鑽出兩名梳高頂髻的妙齡俏丫環,鑽石般的大眼睛不經意地向岸上一掃,從金羽大鵬缺乏血色的臉上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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