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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這傢伙怕死得緊,囊中帶有許多毒藥,不是個東西。不管是不是壞胚子,我也放他,殺這種人,簡直弄髒了我的猛獸毒蛇之口。孩子,你是本谷第一個受歡迎的客人,因你一來,也救了兩個人,這兩人,也許日後是你的朋友,也許是你的仇人。我準備給你一次考驗人性的機會,由你救他們出險。」

  君珂微笑道:「珊姨,這兩人與珂兒的命運有關麼?」

  「很難說,誰也不敢料定,至於那天殘幫的事,你還是不必過問算了。他們是一群不算邪魔的怪人,與窮家幫爭義氣,明爭暗鬥互不相讓,總有一天會大火拼,好了,該你說了。」

  君珂便將家世一一詳說,並將這次仙霞嶺之行一一道出。當然,他不敢將徽州府所發生的事說出,也無法出口,瞞住了。

  最後懺情谷主說:「孩子,你該盡力,這年頭,報仇的人太多,報恩則極為罕見,我為你驕傲,可惜我不能出山助你一臂之力。你在這兒小住三五日,我將與保命三招有關的步法,好好指點你,以便用於拳掌之內,免得在十招之內就擒。」說完,她笑了。

  君珂卻臉紅耳赤,瞥了琴姑娘一眼。她也粉面嫣紅,正向他瞧哩。

  一住三天,君珂在眾香國中隨珊姨苦練保命三招的全套步法,揉入拳掌之中,進可以攻,退可以守,詭異神奧,變化無窮;他為人聰穎非凡,也練了三天方行純熟。

  這三天中,除了懺情谷主姐妹倆之外。范琴四姐妹更輪番替他餵招,雙方相處得極為融洽。練功之外,更在谷中清幽的人間仙境中留連。

  人與人之間,尤其是男女之間。接觸得久些,便會互相瞭解而生出感情。女孩子更是個感情不易自主的人,平時她們沒有機會與年歲相當的異性交往接觸,如果接觸了,便會不期而然生出好感,這好感不能再向下發展了,再發展便轉變為情,即所謂日久情生,情生則一發不可遏止。

  所幸他們大多是五人一塊兒相處,沒有單獨出外遨遊的機會,所以感情未能進一步發展,但也到了情潮將漲的危險邊沿,由她們的目光中,尤其是范琴和寧玲,她們經常會在一旁向他含情默默地注視,一觸到君珂的眼神,便會沒來由地低下螓首,粉頰泛霞,羞態可掬。

  君珂心中逐漸悚然而驚,他想起谷主的話,也想起徽州府河畔小樓的一段緣,和婉容小姑娘的婉轉投懷情景,心中時生警惕。

  這天練功畢,二姨方妤對他說:「君珂,今天是你留谷的最後一天,晚間,便要將那兩個死囚救走,我先帶你看看出入路徑,以便按計行事。」

  「謝謝二姨。」他感激地說。

  她帶他從林木深處盤旋而行,一面走,一面說:「君珂,我問你一些事,你得照實說來。」

  「二姨請問,小侄知無不言。」

  「琴丫頭為人如何?」

  「琴妹冰雪聰明,清麗出俗,蘭心蕙質……」

  二姨噗嗤一笑,打斷他的話,說:「你的嘴好甜,如果向琴丫頭說,準坑了你。我問你,你的感覺如何?不必太過阿諛,那是虛偽。」

  「小侄乃是由衷之言,絕非阿諛。與琴妹相較,小侄確是自感形穢……」

  「啐!這是違心之論。唉!說實話,她確是配得上你,可惜她與你無緣。人世間,這緣字十分奧妙無窮,雖則你們彼此之間相處得如水乳交融,大姐之處亦無阻礙;可是你有大事在身,自不能在此久留,前途多艱,日後能否相逢,冥冥中誰知道呢?」

  君珂心中一懍,也怦怦而動,正想說話,二姨又道:「這幾天,我可看出你確是盡力在收斂自己,這是好現象,希望你好自為之。還有,大姐所告訴你的話,也不必太過介意,免得影響你的心情。大姐的修為,就沒有大師兄飛雲散人高明,宿命論十分濃厚,沒有大師兄曠達。」

  君珂突然想起那晚偷聽到姥姥的話,岔開道:「二姨,小侄也有些話請教。」

  「咦!你聰明,岔開話題了?」她笑問。

  「問得不當,二姨休怪。」

  「你問吧,我不會怪你。」

  「請問二姨夫貴姓大名?」

  二姨臉色一變,久久沒做聲,最後幽幽一嘆,說:「姓鍾名飛,在江湖名頭不大,但功力卻佼佼出群,極少和人結怨衝突;但不出手則已,出手則不留餘地,江湖人叫他為無情劍客。」

  「二姨夫目下可好?」

  「孩子,你問得太多了。」二姨木然地答。

  「二姨,請原諒,小侄也是一番好意。」

  「你怎會想起這些奇怪的事?」

  「小侄那晚偷聽到姥姥的話,故而問起。」他將那晚的事一一詳說了。

  「姥姥怎麼說我?」

  「她老人家不以為然。」他照實答。

  二姨沉吟良久,苦笑說:「想當年,他先發覺姐夫與大姐之間的誤會,卻不將情形告訴我,以致我晚來一步,悲劇因而造成,他罪有應得。」

  「二姨,你們曾解釋過麼?」

  二姨搖了搖頭說:「用不著解說了,他也不願解說。」

  「小侄感到,你們都太過主觀與倔強,何必呢?彼此都傷害了對方,也傷害了自己。小侄不知其中詳情,但請三思。不僅是夫妻之間,交友亦然;友直,友諒,友多聞;這是交朋友箴言,夫妻更不必說了。請諒小侄直言。」

  「你會說會道,但值得反省。」她由衷地說。

  他微笑著答:「這是小侄內心之言。希望下次小侄專誠拜望之時,能看到二姨夫。」

  她轉身凝視他好半晌,用奇異的聲音說:「希望你不再重臨懺情之谷,這是我的預感。記著我的話:我衷誠地希望你日後蒞谷之時,是抱著歡忭之情而來的。」

  說完,領他在樹林深處,將往來出入路徑,與開啟機關的手法一一詳說了,方返回園中。

  晚間,懺情谷主設宴為君珂餞別,一再叮嚀,並為其祝福。范琴四女直送他出園,黯然傷神不勝依依。這些天來,君珂心中警惕,不敢多與四位姑娘親近,別時未免心中慚愧,他辜負了她們的一片真情。既已離谷,他只好硬著頭皮,懇謝四位姑娘的關注,一聲珍重,長揖而別。

  夜色暗沉,已經是三更初。今晚,猛獸並未放出,獸吼聲仍不時在空間裏震盪。

  君珂將長衫的衣尾掖在腰帶上,一步步欺近神鉤郭樹的小石窗邊,低叫道:「郭前輩,郭前輩。」

  「誰在外面叫喚?」裏面響起了神鉤郭樹急促的聲音。

  「晚輩林君珂,早些天曾與前輩商量過哩。」

  「哦!你沒被他們困住!」

  「不曾,只是無法找到谷中主人。」

  「老弟,不找也罷,快些出谷,請替我傳信少林。」

  「晚輩不能一事無成,願為前輩盡力。」

  「不!太危險,萬一令你也失陷在這兒,我於心難安,速走!」

  君珂一面由一旁欺近,一面搬動右側的巨石,說:「前輩放心,我由一旁開闢進路,不走窗口,要不了多少時辰。」

  機關早撤,當然不會有困難。巨石是堆砌而成的大型假山,只消用劍運神功撬鬆,便可一塊塊搬走。他工作得十分小心,足足花了一個時辰,終於將一半巨石搬開,更撬開內層方石砌就的石壁。

  裏面的神鉤郭樹也在內動手,拼命用勁去推被撬鬆了巨型方石,合兩人之力,終於將巨石推開了。

  石壁現出一個方孔,大逾三尺,足可任意出入。神鉤郭樹爬出石孔,重新看到了滿天星斗,激動得抱住君珂,熱淚盈眶,許久不能作聲。

  許久許久,他仍陷在激情之中,喃喃低喚:「天日重見,重見天日。謝謝你,小兄弟,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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