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鋒鏑情潮 | 上頁 下頁 |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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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並未被怒火蒙蔽了靈智,反而心中懍懍,凝神行功,漸漸六合如一,將衣尾掖在腰帶上怒火全消,抱拳為禮,笑道:「姑娘定然功臻化境,但在下亦不甘菲薄,請!」 少女並未將長黑袍衣尾掖起,也沒回禮,笑道:「你不以為我太過狂傲麼?」 「不然,在下認為姑娘必有所恃,藝高人膽大,深具自信,故而道出心聲。」 「你言不由衷哩,滿遭損,謙受益,自信與狂傲不同,本姑娘的話,已至狂傲之極限,你不在心中罵我才怪。」 「姑娘,在下不願與姑娘鬥口,請賜教。」他立下門戶,作勢欲動。 她腳踏丁字步,輕靈地滑進,說:「你不必顧慮,其餘的人絕不會向你出手,動手時性命在須臾之間,你可以全力施為,不必為外物與禁忌而影響招式。請!」 「在下不敢喧賓奪主,請!」 「有僭了,記住,沒有虛招禮招。」 招字一落,她人隨聲進,大袖一抖,就是一記「天外來鴻」,沒有勁風,沒有聲響,不徐不疾地劃出一道半弧,迎頭抽到,一閃即至。 君珂不敢大意,本想閃讓一招再說,但說過沒有虛招和禮招,他非接不可,不由他多想,身形略向左閃,右手倏出,「妙手擒龍」從左向右一抄一勾一扣,左手立掌如刀,突然直切而出,攻向對方右肩脅。 她不收招,僅身形左移一步,硬攻硬接,拚定了。 「啪啪」兩聲暴響,人影倏分,罡風乍起,地下沙土飛揚。 君珂退了三步,他的手擒不住對方的大袖,一近袖便被一陣陣渾雄的勁道疾退,左掌也被袖緣拍中,身不由己,被兇猛的潛勁震退了三步。 他心中駭然,這鬼女人內力之強,委實駭人聽聞。第一招,他當然不敢用全力,但也用上了七成勁,竟被震退了三步,豈不令人吃驚?往對面看,她不但沒被震退,竟在他還未站穩之間,已一聲嬌笑,身形如電撲到,大袖已經上下齊到,罡風乍起,與先前大為不同,她用上了剛勁,攻出一記「上下交征」。 君珂有點不服氣,聽對方嬌嫩的嗓音,她能有多大年紀?自己任督已通,功力大進,躋身一流高手之林而無愧色,難道還怕她不成?他加了兩成勁,以攻還攻,雙掌上下疾分,招出「天地交泰」,硬接雙袖。 雷聲乍起,雙方似乎功力相當,兇猛的勁風四射,各退兩步,不等站穩,立即重新撲上。 一連串急攻硬搶,三照面四盤旋,兩人換了五招,身形越來越快,在古樹叢中乍進乍退,八方急旋,但聽風雷懾人心魄,樹皮和枝葉向四面激射。 雙方皆打出真火,力道逐漸加重,五招中硬接了三招,優劣漸判,論長力,姑娘屈居下風,不耐久鬥,論兇狠詭異,君珂則稍差一籌,所以君珂是逐次後移,圈子越拉越大,但守得嚴密,每一招皆有後勁讓他在千鈞一髮中脫身,有驚無險。 前後已交手七招,君珂心中雖然惶恐,但仍能沉得住氣。反擊的掌力威力不減,這得感謝紅衣老道所授的胎息絕學,真力始終保持不竭。 姑娘則心中略驚,略現浮躁,七招一過,由於雙方皆全力攻招,因而第一次同被震退五六步,真力損耗甚巨,皆未能搶制機先撲上,相距兩丈餘,換口氣小心地迫近。 她雙手一抖,大袖上捲,露出一雙晶瑩如玉的小手,雖在夜暗中,仍可讓人看清,她仍用丁字步前逼,沉聲道:「七招了,尊駕委實了得。」 君珂也緩緩迎上,木無表情地說:「姑娘內力驚人,技臻化境,在下七招僥倖,心中懍懍。」 「還有三招。」 「在下等著。」他的話也強硬了。 「這三招,本姑娘將以詭異身法進擊。」 「在下恭候。」 「本姑娘要以神奧的指法,將你擊倒。」 「在下正以全力候教。」 「接招!」她叱喝,一閃便至。 「打!」他也在同一瞬間輕叱,撲上相迎。 他發現身前出現了幾個黑影,更有無數似實猶虛的白手,迎面從三方面撲來,勁風如山嶽壓到。他心中一懍,掌風雷發,招出「驚濤裂岸」,以兇猛狂野的渾雄力道,連拍八掌多。 黑影不見,掌勁前湧,如同泥牛入海,一無消息,身後一縷縷勁烈的指風,暴雨似的攻向背部從玉枕至二十一節脊骨下腰脅穴,全受到對方指風的控制。 他驀地用上了疊骨法,穴道全部自行封閉,人矮不過三尺,從左揮掌猛旋,並一腳貼地掃出,一掌向對方腹下攻去,他顧不了武林禁忌,性命交關,向她小腹出手。 豈知掌出人影不見,背後已被指風擊中,有點麻木,眼一花左肩挨了一重掌,右肩被一隻小手扣住了。 他運功恢復原狀,正想將右肩的手崩開,左肘向後猛撞,臨危拚命。 一切努力全屬徒勞,耳後響起一聲冷喝:「第十招。」 他只感右肩麻木,左肩火辣辣,背心靈台穴一麻,便被人扛在肩上了。 靈台穴上那一指,不輕不重恰到好處,重了,不死也成殘廢,輕了,制不住穴道,這鬼女人的功力,比他並高不了多少,只是身法之詭異,指法之迅疾,如同鬼魅,且先將絕學和制人術說出,豈只是可怕而已?這鬼女人! 他感到十分傷心,也心灰意懶,自己任督已通,身懷絕學,竟然接不下一個小女人十招,而且還事先得到警告,天下間高手如林,怎能闖蕩,他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慚愧得無地自容,他想:「看來,我定然也將和神鉤郭樹同一命運,永不能再見天日了。這些鬼女人全像瘋子,不講理,反正死定了,一了百了,哼!你們也別想要我屈服。」 當晚,他被九合金絲參天蠶絲線絞成的韌索,綑住了脖子,復點上了雙足環跳穴,雙手曲池穴,更封住氣門穴,特異的制穴手法,不讓他運氣行功,縮骨功更無所施其技,癱軟著被丟入一間暗室。繩索另一端則鎖在一根大鐵柱上,想脫身除非會變,比登天還難。 一夜無事,朝陽升起,天亮了,室中也亮了。 大約是辰牌初,室門輕輕推開了,香風觸鼻,整個囚室中,充滿了芝蘭幽香,室門口,出現了千嬌百媚的大小姐琴兒和一個梳雙丫髻的十二三歲俏侍女,捧著一個食盒兒,嬝嬝婷婷地進入室中。 琴兒仍是出現在獸欄前的裝束,臉上綻起春花般的甜笑,先替他解了雙環跳和雙曲池,但氣門穴未解,笑道:「解元公早,活動活動,該進早餐了。」 君珂渾身酸麻,脖子上的繩子沒解,像個被綑的大猴子,好半晌方能活動,聽口音,昨晚定然在她手中失風,這鬼女人美艷如花,出手卻毒如蛇蠍,如果不是親自經歷,他真難相信她會有如許高明的身手。 他不理他,木然地坐在那兒,閉目養神。 侍女在他身前含笑放下食盒,打開盒蓋。喝!不錯,香味直沖鼻端,裏面只是一隻烤山雞,一碗八寶羹;一杯酒,一雙象牙筷,杯盤全是細瓷精品,食盒也是精工雕刻的檀木所製。 侍女也惡作劇,笑著說:「解元公請進餐,可要小婢跪進麼?」 他連眼也未睜一下,安坐在那兒試行運氣,不成,氣門穴被封,真氣無法凝聚,只覺心中一涼。 琴兒含笑俯身,伸玉手拿起酒杯,伸至他口邊說:「請先喝下一杯酒,血脈自會加速流行。」 他虎目倏張,木然地伸兩指接過酒杯,突然手一揚,酒潑了琴兒一臉。 琴兒驟不及防,兩人相距又近,怎能躲開?登時粉面一變,便待發作。 君珂左手又伸,去抓羹碗,幸而侍女眼快,抓起食盒向後飛退。 君珂一怔,這小丫頭真了得哩!他抬頭輕瞥了粉面生寒的琴兒一眼,泰然冷笑一聲,腿一伸躺下了。 「你這人不知好歹,無禮已極。」她氣憤地嬌嗔。 君珂閉上眼,像是睡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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