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鋒鏑情潮 | 上頁 下頁
五四


  到了山下,遠遠地聽到水聲如雷,不消問,前面有洪水阻道,本來他應該向右折下府城的,但他不知道,姑娘又被掩蓋得緊緊地,他竟向左一折,沿河上溯急掠。

  小樓中,銀劍白龍在廳中商議,琵琶三娘倚在窗邊,神情萎頓落落寡歡,似乎心事重重,昨晚華山紫鳳固然是間接地毀在她手中,報了石弓村一針之恨,但君珂卻落在銀衣仙子手中了,仍然是一場空,看小丫頭那以林君珂的未來的夫人自命的嘴臉,委實心中不愉快。

  銀衣仙子又恢復了驕橫的神情,強橫叫著:「不!你得替我找到他,如果沒有那鬼女人,他不會走的。」

  「好好,我留心就是,天亮我再進府城。」銀劍白龍無可奈何地說。

  「我要找到那鬼女人,哼!有她受的。我無法容忍她,我有權好好治他。」

  「小妹,別胡叫好不?人走都走了,找到他們再說吧!天下茫茫,到何處去找他們?唉!難題,難題。」

  銀衣仙子突然心中一動,說:「哥哥,他定然到仙霞嶺。」

  「仙霞嶺?你怎知道?」

  「他已吐出實情了,說奉父命要找彭勝安探……」

  銀劍白龍一蹦而起,搶著問:「小妹,你說他要找彭勝安?」

  「是的,他確是這樣說,還說找彭勝安相機報恩哩。咦!你知道彭勝安其人?」

  「小妹,先答覆我一些話……」

  「啐!我的話你還沒答覆,還想要我答覆你呢!你真想得……」

  「小妹,這是極重要的事……」

  「我的事有關終身,不重要麼?」

  「小妹,別胡鬧,昨晚你鑄下大錯了,他恐怕是我們的仇人,天啊!」

  「什麼?哥哥你危言聳聽,要嚇唬我麼?」

  銀劍白龍掃了琵琶三娘一眼,低聲說:「小妹,樓上說話。」

  銀衣仙子見乃兄神色莊重,不敢再撒嬌了,一聲不吭上樓,銀劍白龍也急急跟上。在樓上前廳中,他正色說:「小妹,八年前的事,我也僅知道些小皮毛,那彭勝安是彭家村的大人物,做過都指揮,爹的基業就是毀在他手中的,八年前爹殺了他全家二十二口,按理,這人不會仍在人間,彭家村的人也全說他死了,而且確是不在村中,林君珂是湖廣人氏,你曾問他的家世麼?」

  「他爹叫林世銘,住在湖廣山中……」

  「糟了!」銀劍白龍跺腳驚叫。

  「哥哥,你……」她也驚叫。

  「他定然是天涯過客林世銘的兒子,糟了!當年林世銘在山中墾荒,將爹和千手如來出賣給官府,以致一敗塗地,七年前,千手如來和爹夜襲彭家村,誅殺彭勝安全家二十二口,林世銘恰好聞風趕來……」

  他將概略情形一一說了,最後說:「林世銘自該知道彭勝安全家皆死,為何卻遣兒子前來尋找?顯然彭勝安定然健在人間,爹對那狗官恨之切骨,也恨不得將林世銘捉來下油鍋,小妹,你看糟不糟?」

  銀衣仙子想了半晌,哼了一聲說:「我不管,上一代的仇恨,沒有理由要後人償還。」

  銀劍白龍卻不以為然,說:「父債子還,古有明訓……」

  「啐!誰訓的?一人做事一人當,後世子孫為何要頂罪?如此報應循環,天下間還有安寧之日麼?君珂的事不許你多管,爹那兒我有話說。」

  銀劍白龍不再和她多說,天亮後帶著琵琶三娘走了,到了府城,他立即要石當家傳出信息,並派專人兼書赴湖廣院州,呈送給假和尚平手如來李寧。

  他一面派人稟知到潛山赴約的父親,一面拾掇一切準備往下趕,他知道君珂並未發現他的身分,也不會知道他是同謀,只消掩飾他在君珂被擒之後身在何處便成,這並非難事。

  銀衣仙子當然不放手,她苦頭確是吃夠了,但甜頭也令她永生難忘,她怎能割捨這塊心頭肉,顧不得身上不適,天一亮便趕往徽松樓去等,並令小春小秋滿街找人,要先將君珂的下落查明,其他的事以後再說。

  當天,君珂還沒回來。

  第二天,仍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店中只留著君珂的小包裹,除了換洗衣衫等等,別無長物,書篋子中的禁書已經燒掉,剩下了幾本無關的。

  華山紫鳳也沒在府城出現,不知流落到那兒去了,銀劍白龍採了這朵嬌花,她那令人心動神搖血脈賁張的嬌軀,直在他腦海中湧現,令他念念不忘,幾乎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地步,幸而有琵琶三娘在身畔,不然他不發瘋才怪。

  ***

  君珂冒雨前奔,不辨方向,一口氣奔掠了十餘里,天色還未大明。

  「君珂哥,找得到偏僻處麼?」婉容在催促了,赤身露體伏在他的赤背上,她委實是受不了了。

  他已看到前面山嘴旁有屋宇的形影,便說:「快了,前面有房屋。」

  到了,那不是屋子,是座破敗了的山神廟,大概八百年也沒有人來燒過香,一干年沒人修過了。

  廟的規模不大,原有三間殿堂,大殿,後殿,偏殿,可是沒有一座殿可擋風雨,廟四周,有三二十株合抱大古木,將破廟拱衛得好好地,陰森森可怖已極。

  君珂由沒有門的廟門框進去,大殿不成,草已經長到大殿上了,可想上面定然透空,不透空草活不成,他往偏殿搶,唔!還有一處角落可避風雨。

  殿裏的神鬼破碎不堪,木的爛朽,土的早已崩碎,地上全是碎木爛土,泥濘十分。

  他收下劍和革囊,將爛神桌推倒,將神案搬來,以神桌擋住風雨,總算有了一角可避風雨之地。

  天色仍黑沉沉,似乎永遠不會亮了,雨仍在下,雷電略減了些而已。

  他將人解下,婉容因為看到天黑,她也就大膽地睜開眼睛,黑,誰也看不著誰,用不著害怕,她說:「君珂哥,我的腳像是要廢了。」

  「胡說,你的話才是廢話,背了這許久,當然麻木,躺好,我要用真氣沖穴術。」他一面說一面掌按在她的丹田上,內力徐發,真氣自掌心度入姑娘體內。

  他一面用真氣沖導,左手也按在被制的穴道上,慢慢運動迫吸,並緩緩揉動。

  右肩井開了,左肩井也解開了,姑娘輕鬆地長吁一口氣,感到如羽化登仙一般舒暢,雙手已可以活動啦!

  左膝關穴將解,真氣已緩緩使經穴復原,後殿突然傳來清晰的足音,愈來愈近。

  「蟈吱!」「蟈吱!」逐漸向偏殿走來。前一聲「蟈」,是靴底沉重的聲響,後一聲「吱」是雨水從靴統將氣擠出的聲音。

  君珂不在乎,他還有一手可用,用真氣攻穴,絕非行功在體驅毒可比,前者傷人,後者傷己,何況他的功力應付足有餘裕,用不著害怕。

  姑娘還沒弄清他的修為純度,芳心裏叫苦不迭。

  「蟈吱!」「蟈吱!」踏入偏殿門了。

  左膝關穴恰好被攻開,君珂不用左手迫及,手緩緩落在身旁的長劍上,用無聲無息的速度將劍緩緩向外拔,輕得令人無法發覺。

  「蟈吱!」「蟈吱!」到了身側不遠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