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風塵歲月 | 上頁 下頁
一二


  毫無疑問地,如果女妖志在傷人,只須把輸出的能量增加三分之一或一半的強度,就可以在瞬息間的接觸中,一舉摧毀對手的元神,六識中斷任由宰割。

  雖然他提高了警覺,但並不特別著意掩飾某些意念。女妖不是他的仇敵,他也不是降妖伏魔的救世勇士。

  他流露的神情十分正常:一個大男人,邂逅一位令人心醉的女人,就是這副德行。

  形諸於外的行動,輕狂中不失分寸。

  他卻不知,他的表現在女妖的身心中,引起了多大的波瀾,誘發了多大的反應。

  那輕輕的一掌表達了綿綿的情意,女妖的臉紅到脖子上了。

  「天色不早,我該走了。」他適可而止,不再進一步挑逗,不露痕跡地擺脫臂彎上的可愛小手:「明天一早要遊靈嚴山,看一看吳宮景色,看英雄美女今何在,必定比在這裏體悟生公說法,頑石點頭有趣些。」

  「我姓韓,小名素英。」他想走,女妖卻挽住了他,粉頰紅雲更盛,水汪汪的靈活大眼,居然湧起一抹羞意:「你真的不知道我?」

  「我出門遨遊沒幾天,在江南更是人地生疏。韓小姐,幸會幸會。」他表現得彬彬有禮,笑意不再帶邪味:「我並非有意唐突佳人,剛才那位妙劍是你的……」

  「不要提他,道上的朋友而已。」韓素英概略帶過,替女伴引見:「這位是楊大姐,楊秀琴,是我的手帕交姐妹。」

  楊秀琴一直就在旁冷靜地打量他,臉上有飄忽而冷漠的神情,才貌與韓素英同樣出色,同樣美艷迷人,成熟的豐盈胴體同樣噴火,魅力十足,僅多了一分老練精明的氣韻,也許是年齡稍長的緣故吧!

  「江湖上有所謂七妖八怪五夜叉,都是邪道中不好惹的男女。」楊秀琴的態度有了顯著改變,嫣然的微笑十分動人:「姬兄,該知道邪道的意思吧?」

  「楊小姐,我敢打賭,你心目中的所謂正邪定義,與我的認定必定有所不同。」他的笑容帶有狂態:「每個人在嘴上,把正邪分得像楚河漢界,涇渭分明,不可混淆。內心中定義又另有標準,對自己有利的就是正,相反就是邪。有些人滿口仁義,心裏卻男盜女娼。賢姐妹貌美如花嬌艷動人,要說我對你們不生綺念那是鬼話。如果我是正人君子,不但不該生綺念,而且必須非禮勿視滾得遠遠地,或者打自己兩耳光趕走綺念。我與兩位親近,難道就構成邪的罪名了?如果你對正邪先懷有成見,這輩子鐵定會活得很痛苦。」

  「你沒有懷有成見?」

  「你不怕妖?我們是七妖中的兩妖。」韓素英說:「鏡花妖韓素英,水月妖楊秀琴。」

  「鏡花水月,這就是人生。妙哉,我是愈來愈喜歡你們了,和你們交朋友一定不會乏味。我落腳在胥門碼頭的吳中老店,鄰近就是頗有名氣的江南春酒樓,如果兩位不嫌棄肯賞光,今晚我在江南春置筵候駕,如何?」

  「好哇!我姐妹準時到。」鏡花妖韓素英欣然說:「你還有其他同伴或朋友嗎?可以一起過來聚一聚呀!」

  「呵呵!我是孤家寡人一個,有朋友同行,玩得就不夠盡興啦!告辭,今晚江南春見。」

  他抱拳為禮,灑脫揚長而去,一眼也不曾回顧。

  兩女妖目送他的背影遠去,鏡花妖甚至流露出依依不捨的神情。

  「這是一個怎麼樣的人?」水月妖楊秀琴喃喃地自語:「我們是否該小心些了!」

  「那是一個狂放傲世玩世不恭的年輕人,武功難測很難摸清底細的初出道乳虎。」鏡花妖黛眉深鎖:「希望他不是我們的敵人,但願能控制得了他。」

  「內功根基很紮實?」

  「對,而且特別強韌,難怪輕而易舉便制住了妙劍,他的摺扇毫無疑問可以震毀妙劍的咽喉。」

  「能不能替他引見總監?」水月妖問。

  「我擔心他眼界高,但可以試探他的口風。」

  「值得一試,這是避免成為敵人的唯一途徑。」

  「但願一試就靈。」鏡花妖的神色,顯得不怎麼樂觀。

  她心中有數:這是一個不易控制與理解的男人。

  ***

  母女倆把雙方打交道的經過,看得真切聽得明白。做母親的人修養夠,見怪不怪不動聲色。小姑娘年輕氣盛好惡分明,不時用鄙夷的目光狠盯著旁若無人,你挑我逗的三男女,心裏不高興,表情就寫在臉上。

  直至兩女妖離去,母女倆才動身離開千人石。

  「邪道妖魔又多了一個。」女兒一面走,一面悻悻地說:「俠義道卻人才不繼,處境愈來愈艱難了。」

  「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誰不希望日子過得如意些呢?」母親的語氣充滿感慨:「重利誘人,人性泯滅;重賞之下,不知道有多少俠義英雄放棄堅持,不保晚節,怎能怪俠義道後繼無人,這位姓姬的年輕人,對正邪是非認識模糊,就算他一時激於義憤加入俠義道,也將為德不卒,日後終將淪為邪魔外道的,以他制住妙劍的神奧武功估計,女兒,我們恐怕會增加一個勁敵。」

  「妙劍是太過狂傲,一時大意……」

  「是嗎?一個高手與陌生人交手,會犯下一時大意的錯誤嗎?妙劍不會,他的劍術就走的取巧路子,善用詭計擊敗對手,他栽得不冤。」

  「我有信心可以對付他。」女兒語氣十分肯定。

  「我們要對付的高手太多了,多一個就多一分兇險,煩人。」母親搖頭苦笑:「這幾天,一直無法掌握生死一筆幾個罪魁的行蹤,抓不住斃了他們的機會。看來,只有冒險向織造署襲擊了,人手不足,天知道會付出多少代價,說不定一頭鑽進天羅地網裏,很可能全軍覆沒呢?你爹的那些朋友,有一大半不願至織造署冒險。」

  「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呀!拖得愈久,洩露行藏的機會愈多,銳氣也一衰二竭。娘,爹那些朋友靠不住,他們都精明老練,難免顧忌甚多,膽氣不夠,而且有大半的人與揚州聚英園張家沒有往來,要他們秉江湖道義,與主宰天下萬民生死的皇家廠衛作殊死鬥,辦得到嗎?女兒敢武斷地說,只要爹提出向織造署襲擊的意見,保證有大半的人反對,甚至會退出這次為友主持正義的行動。」

  「這就是你爹不願提出的原因呀!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如果襲擊失敗,落在對方手中的人,不論死活都會有後患,有家有業的人遭遇更慘。唉!別提了,煩人。」

  「娘,依我的意思……」

  「你的主意一點也不妙,沒有人能夠出其不意孤軍深入,能輕易地找到生死一筆幾個元兇殺了就走。你的想法比賭博更危險,很可能進去一個死一個,血本無歸。別說了,你只知道逞強來硬的,你以為你是萬人敵,其實一比一你也勝不了生死一筆。」

  母女倆談談說說,跟在幾個遊客身後,踏上虎丘至胥門的大道,前後遊丘的遊客漸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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