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風塵怪俠 | 上頁 下頁
一二九


  翻天鷂子重重地哼了一聲,說:「咱們兄弟為了追蹤吳小輩,付出的代價可真不少,勢在必得,絕不放手。你尤老兄不是感恩圖報的人,些小恩惠算不了什麼,假使你堅持替他包庇隱瞞,咱們的交情就此一刀兩斷。」

  他的話說得堅決,鷹目中湧起重重殺機。笑無常本來就不是個好東西,這種人對恩惠兩字看得平淡已極,一切以自我為中心,為了自己的利益,道義兩字不值半文錢,旁人的死活與他無關。

  「老弟與他有何不解之仇,能說來聽聽麼?」笑無常問,語氣軟下來了。他當然已看出翻天鷂子眼中的殺機,形勢對他不利,不得不改變態度。

  「仇倒是不屑提,他拿走了咱們兄弟一些重要東西。有道是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爐香,咱們兄弟不甘心,必須找他出這口惡氣。」展翅大鵬接口,他怕乃兄口快說出名單的事,另生枝節。

  笑無常沉吟片刻,說:「你們除掉他,兄弟的買賣……」

  「咱們兩人助你成功。」翻天鷂子拍著胸膛保證。

  「你兩人的藝業兄弟信得過,但吳秋華機警精明,恐怕……」

  「這個倒不勞你老兄擔心。」

  「這兒經常有大散關的官兵出入,你們敢在此動手?」

  「咱們自有計較。」

  「兄弟另有條件。」笑無常說。

  「有何條件?」翻天鷂子陰森森地問。

  「在兄弟傷痊之前,兩位務請暫緩下手。」

  「那……那要等多久?」

  「三天之內,兄弟便可完全脫離險境。沒有他,兄弟的傷病好不了。」

  「好,咱們答應你。」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他人呢?」

  「一早到和尚原抓藥去了,大概片刻便可轉回。」

  「哦!他住在此地?」

  「是的。」

  「他的行囊呢?」

  笑無常向另一端的包裹一指,說:「偌,全在那兒。他只帶了百寶囊,和用布巾捲著的長劍,行李全在這兒。」

  展翅大鵬重新到門外把風,翻天鷂子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秋華的包裹,加以徹底檢驗。除了些換洗衣物,搜不出任何岔眼物件。

  「咦!他的金銀呢?」翻天鷂子訝然叫。

  「見鬼!他哪兒來的金銀?這些天來,他先後借了店家近三十兩銀子,每一帖藥貴得嚇壞人,他目下已是焦頭爛額走投無路,眼看脫不了身。他這種人心腸太好,不會賴債,還不知該到何處找金銀還債呢!你們想要在他身上找金銀,豈不荒天下之大謬?」笑無常苦笑著說。

  「怪事!他的黃金弄到何處去了?」

  「你總不能說他吞存在肚子裏囉?你說他帶了多少黃金?」

  「五百兩。」

  「我的天!你簡直在開玩笑,他如果真有五百兩黃金,為何還會為區區三二十兩銀子發愁?」

  「咱們不是為黃金而來,以後再說。」

  笑無常挺起上身,接口道:「老弟,我看哪!你兩人必須換房間,你們的易容術並不高明。小伙子精明機警,你們會露出馬腳的。」

  翻天鷂子點頭稱是,兄弟倆立即取過包裹,出門找房伙調換房間。臨行,翻天鷂子向笑無常說:「尤兄,請記住,咱們等你的消息。」

  「放心啦!兩位但請耐心等候,切記不可妄動,兄弟自會為你們安排。」

  兩賊興高采烈地走了,留下笑無常靜靜地動鬼念頭。

  房後是一條小走道,通向另一座院子。小窗下,灰衣老人靜靜地呆立,窗內三個黑心賊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傳入老人的耳中。他等花家兄弟去遠,方離開窗下走了。

  午後不久,秋華從和尚原抓藥返店,親自監督店伙煎藥,親自伺候笑無常將藥汁服下。

  三天后,笑無常已可下床行走,只是右手仍然有點不便,元氣未復,但已無大礙了。

  秋華放了心,但無錢還債的事,卻令他心中難安。他必須啟程入川了,但欠了店東三十餘兩銀子,無法籌錢還債,大有英雄末路之感。

  一早,他進入鎮中的小街,心中有事,令他劍眉深鎖。他既不願向李管家借錢,更不能賴夏店東的債一走了之,心中委實難受。一錢逼死英雄漢,確是不假。

  想找過路的大官巨賈設法,偏偏近來沒有這類大戶往來。當地的人大多窮得要死,而且都是本份人,他再窮,也不忍心向這些人下手。

  正走間,猛抬頭發現小巷口赫然有兩個當字入目。原來左首的一家,貼了三個大字:當大事。顯然,這家人死了長輩。右首的牆上,當字特別大,原來是一家當舖。

  人在走投無路中,常會油然興起從權的念頭。他心中一動,大踏步掀起簾子,踏入當舖的店堂。

  店堂窄小,像一條小巷,光線幽暗,只設了一張條凳。櫃檯高有八尺,矮個兒伸手也扳不上櫃面。櫃上端設了鐵欄杆,似是監牢的柵門。一個小小的窗口,是遞送當物的地方,可知當舖必定拒絕收當笨重的物件。

  他身材高大,可看到櫃內的景況。裏面有一位夫子,一位掌櫃,一位小後生,正閒得無聊,在案上下棋,黑白子幾乎佔滿了棋盤,顯然戰況正酣。

  門簾掀動的聲響,並未能驚擾兩位棋士,僅觀戰的小後生抬起頭,看了秋華的落魄相,極不情願地走近窗口,有氣無力地問:「大叔,當什麼?」

  秋華臉上一陣紅,遲疑地在百寶囊中,取出一塊佩玉,送入窗口遲疑地說:「一……一塊古玉。」

  小後生接過來東看看,西瞧瞧,緊皺著眉頭,久久方走回案旁,將佩玉遞至夫子眼前說:「大爹,有人要當這塊石頭。」

  掌櫃的一把接過,在長明燈下看了一眼,扭頭向櫃外的秋華注視片刻,離座到了櫃前,笑問:「客官這塊佩玉,色質都很差,不知想當多少錢?」

  秋華這塊佩玉,其實是出自和闐的真正漢玉辟邪珮,到了當舖掌櫃手中,卻成了色澤品質都差的石頭啦!

  「掌櫃的,你看能當多少?」他遲疑地問。在他想來,即使當不了十兩,八兩銀子該無疑問,真要找到識貨的人,賣個三四十兩銀子不成問題哩!

  掌櫃的嘿嘿冷笑,反問道:「當物是你的,當然你有急需才會光顧小號,需要多少你自己心中有數,敝下說少了,豈不……」

  「當十兩銀子,銀鈔也成。」秋華搶著說。

  那時,銀鈔在通都大邑已有貶值之象,陝西各處卻仍然十足通用,只是破損的卻無人問津。

  掌櫃的將佩玉遞出,搖頭冷冷地說:「客官,你拿回去好了。」

  「怎麼啦?」秋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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