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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走在右後方的和尚年約三十出頭,健壯結實,身材魁偉,衣著相同,只是一手持著缽,一手挾著方便鏟,背上背了一個小包裹。

  左面的老人年約花甲,一表人才,國字臉龐,劍眉虎目,留了三綹略現灰色的長髯,臉上泛著健康的紅潤光彩,如不是長髯略斑,很難令人相信他已是花甲老人。穿青袍,戴四平巾,腳下是抓地虎快靴,腰懸長劍。

  三人步履輕盈,遠遠地便看到了作瀕死掙扎的天殘丐,三人互相打手勢示意,急急奔到。

  老人走近時,天殘丐的手剛顫抖著摸到了飛電錄留在體外的半寸錄柄,仍在呻吟著叫:「黃……黃兄,替……我……」聲音漸低,身軀逐漸伸展鬆弛。

  「拔不得。」老人俯身伸手,制止天殘丐拔錄。

  「咦!這人不是惡丐天殘丐麼?」壯年和尚訝然叫。

  老和尚唸了一聲「我佛慈悲」,叱道:「淨慈,不可胡說。不管他是什麼人,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快取丹藥,讓為師看看……」

  老人挺身站直,搖搖頭,苦笑道:「尊者不必費心了,他已經快斷氣啦!迴光返照的時辰將逝,咱們只能替他善後了,這賊丐惡跡如山,為害江湖數十年,滿手血腥,想不到今天會死在這兒。咱們來得巧,趕上替他收屍,他可說已獲善終啦!」

  老和尚俯身伸手摸索片刻,嘆口氣說:「果然太遲了。郝施主,你能聽到老衲的話麼?」

  天殘丐躺在地上,臉色有如厲鬼,嘴角的肌肉仍在輕微地痙攣,最後吐出七個依稀可辨的字:「四……海……遊神,請替……替我……」

  話未完,呼出最後一口氣。

  「向施主可知四海遊神其人麼?這位老花子說出這人的名號,可能是要四海遊神替他報仇哩!」老和尚向老人說。

  向施主劍眉深鎖,說:「四海遊神是近兩年來崛起江湖的後起之秀,大師該有所耳聞,他就是吳秋華!這人亦正亦邪,亦俠亦盜,但為人倒識大體,怎會和這老賊丐在一起鬼混?」

  老和尚哦了一聲,說:「我記起來了,他就是用機智痛打湖廣白道名手,性情火暴的金獅鄧雄鄧施主的那位少年人。」

  向施主抱起天殘丐的屍身,說:「正是他,可惜我還沒機會見過這位年輕人。咱們無暇替老賊丐掩埋,把他帶到路旁,讓當地的人替他掩埋算了。」

  「向施主,這豈不是……」

  「大師的用意固然出於慈悲之念,但目下咱們必須早早趕往清流坡會合奎老。據說敖老賊的眼線遍佈四郊,搏殺眼生的人,萬一碰上了,豈不麻煩?還是早早趕往會合為佳。」

  老和尚略一沉吟,說:「也好,老衲確不願和那些小賊們計較。這就走。」

  三人向東南行,穿林越野藉草木掩身急走。不久,前面出現一條小徑。向施主將天殘丐的屍體放在路中,說:「這條小徑甚是光亮,必走是條往來要道,易於被人發現,就讓地方村民替他善後好了。」

  壯年和尚突然跨前一步,說:「老賊丐下身骯髒,可能是內腑受了致命之傷,怎麼沒看見傷口和血跡。怪事!」

  老和尚指著天殘丐的腹部說:「那兒有一星血影,便是致命創口。」

  飛電錄的柄部只露出半寸,這時創口已被衣褲所掩,只能看到衣下襬的一個小孔,和沁在附近的一星血跡。

  壯年和尚淨慈俯身揭開老殘丐的衣袂,按在死屍的小腹左右一摸,摸到了錄柄,兩指用勁向外拔。

  豈知飛電錄毫不受力,應手而出,銀光耀目,不沾絲毫血跡。

  「咦!這是什麼暗器?」淨慈訝然叫。

  向施主伸手取過,脫口叫:「看形態,很像五雷谷追魂判羅奇兄的飛電錄,但不是金色的而已。」

  老和尚接過細察,目光在鋒口逡巡,正色說:「色澤是另外加上去的,只消經烈火一燒,必定恢復水晶般的廬山真面目,確是羅施主的飛電錄,而且老衲敢武斷地說,就是羅施主之物。」

  「難道說,羅奇兄竟然來了不成?」向施主問。

  老和尚堅決地搖搖頭,將飛電錄遞過說:「如果羅施主來了,老花子不堪一擊,羅施主斷無將此神物留下的道理。同時,羅施主也絕不會將飛電錄改色。依老衲看來,可能是羅施主的愛徒柴駿,或者是羅施主的愛子羅超。羅施主的三位公子中,三子羅超喜在江湖走動,或許應奎老之召,趕來助拳呢!假使是羅三公子,那……那恐怕他有了麻煩,對方必定藝業超人,而且人數眾多,以致匆匆離開,將此神物遺留在老花子體內不及取回。向施主請好好保管這枚神物,見過宗政施主之後,再打聽羅公子的下落。」

  「咱們快走。」向施主急急地說。

  三人腳下一緊,急急前奔。

  在天殘丐先前斃命處,曾霓七女匆匆趕到。小丫頭眼尖,看到了秋華被倒空了的百寶囊,一面奔近一面叫:「這兒剛才有人動手,且看看這些江湖人留下的雜物是誰的。」

  文瑛首先拾起路引,打開一看,驚叫道:「是他的,上面……」

  「誰的?」曾霓急問。

  「四海遊神的。」

  「糟!他……他完了。」曾霓驚叫。

  文瑛將雜物火速拾起塞回百寶囊中,說:「快!咱們四處找找看。」

  驀地南面傳來了一聲叱喝,聲音似乎相當遙遠。

  「走!」曾霓斷然地叫,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指。

  七女立即展開輕功,向聲音傳來處飛掠而去。

  秋華全力奪路竄逃,陰手黃梁和終南木客在後狂追不捨,愈追愈急。

  他所受的是外傷,說嚴重未免過甚其詞,說不重那又未必,想在短期間內恢復體力,談何容易?雖則舉動不便,但兩個老賊想追上他,仍然十分困難。

  他到了叢林的西端,西南角的老槐崗相距約在兩里地,他仍然不打算向大樹將軍廟逃,咬牙切齒地想:「老陰賊必須打發,我必須找地方和他們周旋。」

  他在山丘和密林中左盤右折,不知逃了多遠多久。日影逐漸向上爬升,已接近巳牌左右了,陽光普照,他感到身上的汗愈流愈多,真力逐漸消退。

  「謝謝天!前面有矮林了。」他心中興奮地叫。

  前面是低窪地帶,展開了大片高不過丈餘,未曾加以整枝的松林,密密麻麻地。

  他全力奔向,將近松林時突然止步,扭頭向四五丈後幾乎並肩狂追的兩個人厲聲大叫:「松林似海,正好生死一決,看誰埋葬在內。」

  聲落,他已倒退入林,枝葉一陣急響。

  追了許久,不僅陰手黃梁懍然心驚,連不可一世的終南木客,也感到心中悚然。假使秋華不曾受傷,那麼,任何時刻,皆可將他們扔脫,穩立於不敗地步,遊神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看了秋華怒火焚心的臉容,不由他們不懍然心驚。

  陰手黃梁突然止步,厲聲叫:「小輩,你逃不掉的。」

  終南木客向側繞,像一頭發現老鼠蹤跡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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