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風塵怪俠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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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古今的皇帝們,最會利用神權迷信來騙人,成功必有所謂天命神蹟,失敗也有所謂預兆。八月望日早朝,先一日據說天象有文曲星犯紫微座,該星色紅,因此永樂皇帝提高警覺。 那天早朝,景清穿的是緋衣,引起皇上的懷疑。朝罷,御駕出御門,景清奮身撲擊。一個文臣力道有限,即使沒有護駕的護衛,他也不是能征慣戰、於馬上取天下的永樂帝的敵手,想得到要糟。 景清被擒,竟敢破口大罵,皇上下令挖他的牙,他含血噴噀御袍。皇上龍顏大怒,剝他的皮,磔碎骨肉,以草實皮製成櫝皮,掛在長安門示眾。後來駕過長安門,櫝皮索斷,直迫御駕作勢撲擊。當夜皇上又夢見他仗劍追逐,皇上大怒之下,滅景家一族,籍沒全鄉,村裏為墟,誅殺淨盡。 「景大人全族彼誅,無一生還,姓景的牧奴,絕非景公之後。老弟,恐怕你弄錯了。」小白龍搖頭說。 秋華的眼前,似乎感到有些朦朧,嘆口氣說:「古往今來,暴君多至罄竹難書,但像當今皇上這種兇暴殘忍的人,可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方孝孺十族被誅,鐵兵部寸磔油煎,陳禮部啖血凌遲,練御史九族株連,景大人碎骨剝皮……唉!這些忠臣義士,委實令人扼腕三嘆,思之愴然。兄弟所要找的人,是不是景大人之後,不敢斷定,但託兄弟尋找的人言之鑿鑿,兄弟姑且相信。據兄弟所知,景大人原姓耿,真寧人氏。至於他為何改耿為景,兄弟便不知其詳了。既然族滅,按理他的子孫絕無苟存之望。但託兄弟尋找的人說,當燕王起兵至淮,猛將安平被俘,景大人便知大事去矣,暗中已準備後事,將長子景浩寄養長慶村。可惜事發三日,誰也未料到景大人罪連全族,禍及鄉里,長慶村距景家二十餘里,亦遭波及,全村人丁皆遣戍邊牆,景浩被戍至花馬池,下落不明。」 「那……那他怎知景浩的下落,託你尋找?」小白龍問。 「九年來,景公的故友皆在千方百計追尋景公子的下落,去年方知他已從戍所逃出,曾有人在打虎店遇見他,他正設法逃至慶陽府,之後便失去蹤跡。在慶陽查尋的人,打聽出環河與興隆山一帶,盜賊如毛,流落附近的人,極可能被人所擄,賣至各地為奴,深信景公子已落入匪徒之手,命運可悲。在匪徒中查問不易,所以請兄弟前來一行,希望能將景公子救出重見天日。」 「這麼說來,景公子是否在宜祿鎮,老弟並不能斷定了。」 「是的,很難斷定,宜祿鎮只是兄弟西行尋訪的第一站,因此並不急於追尋,何況這些事急也是急不來的。」 「照你這麼說,恐怕你一輩子也找不到景公子。」 「為什麼?」 「景公子絕不會笨得依然姓景,你找姓景的,豈不是……」 「兄弟也知道景公子必定會改名換姓,但卻不知他如何改法,只有問他的真姓,也許在危難之中,他會不惜挺身而出承認身分,除此之外,別無更好的辦法了!」 小白龍點點頭,深以為然地說:「你有道理,只是……只是這像是在大海裏撈針,機會太渺茫了。這樣吧,反正我目下無事,沒話說,願助老弟一臂之力。」 「兄弟深感盛情,謝謝任兄相助好意,但除非不得已,請任兄手下留情,不必大開殺戒。」 「老弟請放心,我小白龍不是好殺的人。」 秋華牽過座騎,說:「兄弟與鮮于前輩仍在昭仁寺安身,我們且到寺中一敘,去見見鮮于前輩,商量如何逼三大牧場就範的大計。」 兩人重行入鎮,馳出鎮西。消息傳得真快,淺水牧場的人,將小白龍與秋華同留昭仁寺的消息傳到了。 糧食被劫的事,已令辛大爺五內如焚,再加上一個名震江湖的小白龍與秋華聯手,辛大爺更不由驚得心中發冷,膽戰心驚。 未牌左右,兩人兩騎出現在淺水牧場,繞辛大爺的莊院小馳一周,在莊門附近駐馬片刻,然後向南絕塵而去。 申牌初,翔雁牧場出現兩人的身影,重施故技繞莊院小馳一周,然後揚長而去。 當夜,三大牧場一夕數驚,雞犬不寧,主事的人帶領著所有的爪牙徹夜巡邏,如臨大敵。經過四天來的騷擾,三大牧場的人苦不堪言,人人自危,朝不保夕的念頭,令他們的精神瀕臨崩潰邊緣,謠言蜂起,人心惶惶。 這一夜中,淺水牧場逃掉了五名打手。 另兩座牧場也有打手逃走的事故發生,僅人數稍少而已,人心惶惶的情形卻同樣嚴重。 五更初,辛大爺與牧場中主要人物,在廳中聚會,商量該如何應付眼前這場可怕的暴風。 廳中共有十六個人,左首的一排椅中,站起一個豹頭環眼大漢,咬牙切齒地說:「場主,依在下看,目下除了趕快派人到西安府請人前來以外別無他法,要是再這樣拖下去,咱們全得毀在這兒。」 辛大爺雙眉深鎖,搓著雙手,焦躁地說:「張師父,這些天已經派了兩起人赴各地請人,至今未見轉回,也沒見任何人前來相助。目下咱們這兒人手不夠,要是再派人出去……」 另一名鷹目大漢搶著接口道:「場主,張兄的話說得不錯,再拖下去,所有的人都支持不住了,假使今晚他們真的前來生事,咱們這些人……在下不客氣地說。一個四海遊神,已經夠令人頭痛的了,再加上一個小白龍,咱們這些人……不是李某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們在舉手投足間,皆可置咱們於死地,如不趁早找幾位高手前來主持,那就……場主,還是趕快決定好了。俗語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西安府藏龍臥虎之地,只消多帶重金,不愁無人前來相助!」 「李師父,武林高手又不是花子爺,豈能隨便找得來的?」場主苦笑著說。 「場主聽說過獨眼狻猊申樵其人麼?」李師父問。 「獨眼狻猊?哦!那不是曾經橫行漢中陳倉道的大盜麼?」 「正是他。目下他在西安府韋曲隱身,場主如果讓在下帶五百兩銀子往韋曲禮聘,保證他會晝夜兼程趕來相助,兩個小狗何足道哉?」 「獨眼狻猊與小白龍的師父酒狂同輩,同是老一輩的成名人物,小白龍又算得了什麼?」 張師父接口道:「南五臺雙豪的師叔,叫終南木客司徒林。這位武林前輩最為護短,而且性情暴躁。多年前,在下曾拜望過他。場主如果讓在下帶些金珠前往終南一行,說動他們前來相助,兩個小狗必定埋骨於此。」 「雙豪返回終南之後,保險終南木客不請自來。」另一名保鏢師父大聲說。 「雙豪受傷甚重,等他人返回終南,那將是三兩月以後的事了,遠水救不了近火,那時咱們的屍骨只怕早化啦!」張師父悻悻地說。 辛大爺一掌拍在太師椅的扶手上。說:「好,就這麼辦。張師父有把握將司徒林請來麼?李師父請得動獨眼狻猊?」 兩人拍著胸膛保證,李師父極有把握地說:「獨眼狻猊愛財如命,憑在下三寸不爛之舌,與所帶的五百兩銀子,保證可將他請來。在下乘夜動身,偷出莊東越野潛行,避免兩個小狗攔截,趕到東面的周家寨找座騎,保證兩天可以趕到西安,四天便可趕回。只要場主能支持四天,大事定矣!」 「好,相信支持四天絕無困難,張師父與李師父馬上準備動身,大總管快替他兩位準備金銀盤纏。」辛大爺斷然地說,不再吝惜金銀,決意和秋華周旋到底,下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不顧一切一意孤行。 不久,張、李兩位師父悄然越東柵而出,蛇行鷺伏越野向東急走,遠出兩里地,經過長時期的蛇行鷺伏,累出一身臭汗。 張師父向一叢矮林一竄,說:「諒想小狗不會在這一帶巡遊了,老李,歇會兒。」 李師父隨後跟入,不住喘息,呵出的氣凝結成陣陣白霧,往樹根下一靠,吁出一口長氣,說:「老張,咱們分路走好了。」 張師父冷笑一聲,說:「在下正要提出分路的話,不想你倒先提出來啦。」 「那就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李師父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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