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雲中岳 > 大地龍騰 | 上頁 下頁
八四


  碧雲谷村仍然寂靜無聲,村西的原野中有死人死馬,活的馬在山崖下泰然地吃草,不知人間的血腥味。

  由黃泉坡谷口到黃泉,走有十餘里,活閻羅帶著疤眼老三一馬當先,滄海神蛟一人兩騎在中,錦毛虎斷後,四人四騎向黃泉坡急馳。

  中海的騎術沒有五雄的高明,他這匹馬又是鳳陽七女留下的座騎,愈拉愈遠,前面谷道左盤右折的,已看不見前面的人馬了,他只能循著蹄跡窮追,不知前面危機重重。

  升上一道矮山脊,到了脊頂,便看到黃泉坡的洪荒河林,荒涼地在眼前展開。

  蹄跡進入了河谷,隱隱傳來零亂的蹄聲,回音從四面八方傳到,不知聲音究是從何處來的。

  滿目荒涼,與四周的青山綠野成了強烈的對比,中間,清溪一線,在沙堆亂石中奔流,沙石平原向四面八方伸晨,像一個碩大無朋的灰白色蛛怪,將無數巨足伸入兩側的山峰中。礫石平原生長著不少堅硬的灰黃色草叢,在山谷兩側的前端,疏落地分佈一些高大的枯樹,看上去像是些張牙舞爪的妖魔。溪流兩側,堆積著不少年深日久積存在那兒的漂流木,和一些不知是何年何代留下的人獸骨骼,這一帶的水略帶鹽味,因此是獸類獲取鹽分的好地方,不管是否有鬼怪,晚上獸類出沒卻是有可能的事。

  中海不必憑耳力搜尋惡賊們的行蹤,他捕捉住對方的蹄跡,向山谷上游馳去。

  時已近午,谷中熱氣騰騰,礫石熾熱如焚,貿然看去似乎都在顫動,行走期間,不僅感到熱流撲面,乾燥而略帶腥臭的氣流也令人難受。

  連越兩座山麓,蹄聲已止,只有他這匹座騎的蹄聲仍在山谷中應鳴。

  這一帶蹄跡零亂,不易找出對方的去向了,礫石地也不易辨出新舊的蹄痕,他失去了追的方向。

  不得已只好躍下馬背,仔細察看蹄跡,焰陽似火,他裏面穿了不透風的護身背心,熱得渾身冒著汗,但他仍不敢解卸。

  正察看間,驀地,遠處傳來一聲馬蹄,山谷應鳴,回聲久久不絕。

  他抬頭看去,上游三四里谷對岸的礫石草叢中,一人一騎駐馬往這兒凝望,是海宇五雄,看上去像是倏忽出現在荒漠中的幽靈一般。

  他飛身上馬,加上兩鞭,馬兒發腿狂奔。

  漸來漸近,中海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往東北,是一座山谷中的斜山谷,谷口寬約三里地,兩側的山腳向外張,斜度不大,隱隱可聞獸類的低吼,谷內同樣是礫石地帶,但間有泥沙,不像大河谷的荒漠,草木也豐盛些。

  那一人一馬就站在谷口,馬兒前後左右的護甲全卸掉了,人卻未改裝束。英雄巾,黑巾蒙面,青勁裝,皮手套,皮靴,只露出一雙陰森森的大黑眼,背繫重有四十斤的閻王令,腰插著一排三角鏢。

  中海只認識疤眼老三的一雙眼,但事先知道海宇五雄的使用兵刃,使閻王令該是老二的活閻羅魏光耀。可是相距在里外,不易分清兵刃的形狀,所以不知對方是誰,反正是海宇五雄便夠了,管他是誰?

  衝近至半里地,活閻羅的馬移動了。像一陣狂風,向谷中奔去。

  礫石平原東一個坑,西一個洞,草高可及肩,樹叢零落,人馬在其中奔馳,時起時伏,時隱時現的,馬蹄不時踏在礫石上的聲音清脆震耳,踏在泥沙上則發聲沉悶,聽上去似乎時徐時疾,只看到人馬在草木映掩中飄忽。

  中海不顧一切,驅馬狂追。

  深入兩里地,山谷似乎時狹時寬,不時出現些窪地和水色綠底的水潭,馬兒不時越潭而過,水花四濺,隱約可聞到水潭的異臭,在泥腥水藻的氣息中,似乎另帶有鐵鏽和魚腥味,似乎這一帶比大谷的礫石河床更為悶熱。

  中海毫不在意,馬兒全力狂馳,循蹄跡急趕。

  草盡林消,眼前現出方圓里餘的碎石短草平原。距谷地還有三四里,舉目可及,但地形仍和前面一段相同,依然是礫石、泥沙、高草、散樹、窪地、水潭。

  平原中間,四匹馬並肩而立,四騎士同一打扮,同樣高矮,正駐馬靜候中海到來。

  大腿中挨了中海一飛刀的疤眼老三在最左首,已經裹了傷,大腿纏得結結實實,居然還可以騎著馬。

  四人一見中海的馬衝入短草林,互相交換了一道懍然的眼色。錦毛虎右手高舉馬鞭,單騎迎上。

  中海心中暗懍,但並不害怕,地勢開闊,不怕群鬥,他要鬥智不鬥力,必須逐個將這些人解決。

  他放緩韁繩,向前迎去。雙方在三丈外勒住了座騎,錦毛虎拉下了蒙巾,吼道:「好小子!你膽子不小哩?單人獨馬地就闖黃泉坡來了,說!你是不是碧雲谷村請來的保鏢?」

  中海擦掉頭臉上的汗水,沉著地道:「在下不遠千里前來找疤眼老三攀交情算過節,誰耐煩管村夫俗子的閒事?閣下,海某只找疤眼老三,與閣下井水不犯河水,叫疤眼老三前來答話。」

  錦毛虎嘿嘿笑,傲然地道:「咱們海宇五雄義結金蘭,禍福與共,老三的事也是我的事,有何過節你沖著我老大錦毛虎算也是一樣。先講你的來歷,再將過節說出來聽聽,看大爺能否替你排解。」

  中海斷然搖頭,堅決地道:「你做不了主,必須由疤眼老三和在下當面解決。」

  疤眼老三在後面叫:「老大,用不著和他廢話,我不認識這小子,斃了他拉倒,動手!」

  中海手按劍柄,咬牙切齒地叫:「疤眼老三,說出與你七年前在道州做案的另三個人來。」

  「你問他們做什麼?」

  「問問是誰指使他們做案的。」

  「你與那一案有何關連?」

  「不必問關聯,我只問你受何人的指使,得了多少金銀,為何做下那種傷天害理的事?」

  疤眼老三嘿嘿笑,惡意地道:「你不說,等會兒便非說不可了。大爺那次得了黃金一百兩,在衡州府痛快了整整一個月。殺一個老不死和一個老太婆便給一百兩黃金,這買賣任誰也會眼紅。你是不是也想分一份?別做夢,金子全花在酒色上了,沒你的份。」

  中海憤火中燒,心中一陣痛,臉色鐵青,眼珠怒突,厲叫道:「誰給你的黃金?另三人是誰?」

  「得人錢財,與人消災,大爺絕不會告訴你的。」疤眼老三狂笑著說。

  「殺入也不過頭點地,你們大過分了,誰出分屍主意?」

  「咦!聽你的口氣,好像你是苦主似的,我記起來了,聽說苦主有一個兒子流役邊塞,難道是你不成!」

  中海拔劍出鞘,厲吼道:「大爺姓龍,名中海,正是苦主的後人……」

  錦毛虎兜轉座騎,向側馳出叫:「這種仇恨不能化解,必須有人肝腦塗地,咱們動手!」

  中海神智一清,立即策馬從左衝出,繞右側進攻,事實上不可能,對方四匹馬訓練得十分如意,在馬嘶聲中,四騎如一,狂風暴雨似的衝來。

  中海的騎術稍差,座騎也差勁,繞了兩圈,反而被四匹馬盯在身後了。

  他開始拉開圈子,希望引他們追來,希望四匹馬有先有後,他便可各個擊破了。

  塵土飛揚,野草飛舞,五人五騎在這里餘方圓的草場奔逐,四雄的怪叫和狂笑聲驚心動魄。

  中海很後悔,後悔沒有帶弓箭來,他想下馬步戰,但又怕四賊乘機逃掉,徒步追趕短期也許尚能支持,一里之外便相形見絀,而在一里之內,也不可能趕上腳程快的健馬,因此他絕不能棄馬步戰。

  機會來了,他終於發現疤眼老三逐漸落在後面,大概是觸動了傷口,受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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