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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中海丟了木凳,說:「十分抱歉,在下確是無意打擾貴宅。亂打亂撞搞錯了,浪費了一夜工夫。在下告辭,姑娘是讓在下由原路退出呢?抑或是破屋而走?」

  少女揚了揚銀劍,笑道:「你走得了麼?少費心啦!留下名來,明晨……」

  「休問來龍去脈,告辭!」

  中海舉手長揖,剛向前俯,人卻突然上躍,「嘩啦啦」一陣暴響,他已擊破了上面的承塵,一閃不見。

  少女吃了一驚,她不敢從承塵的破孔中追出,火速開窗,一掌拍毀外面的格子外欄,飛躍而出。

  果然不錯,中海已經穿上了屋頂向村後急掠,縱躍如飛,在屋頂上飛越如履平地。

  屋中大亂,人喊、犬吠、兒啼,村中亦亂。

  少女銜尾急追,奇快無比。

  後面十餘丈,屋主人也追來了,三個人快逾電射星飛,片刻間便出了村西。

  中海道路不熟,上了村後的山坡。山相當峻陡,他攀上一半,向左折,朝密林奔去,扭頭一看,沒有人追來。

  他緩下腳程,吐了一口吐沫,自語道:「倒霉,白糟蹋了一夜。」

  他仔細打量下面的山村,往西南看,果然不錯,那兒有燈光,黑黝黝的夜空下,隱約可見村影,他想:「那兒定是程厝了,明晚再來。」

  他泰然舉步向前面的密林走去,抬頭看看天色,已經近四更了。

  罷接近林緣,突覺身後有異響,他吃了一驚,百忙中向下一伏。

  糟!慢了些兒,感到左肩後一震,有冷物入體,同時,他聽到先前在房中盤問他的少女叫:「李叔叔,手下留情。」

  兇猛的打擊力道,將他擊倒在地,護身氣功剛運起,未能發揮全部抗力,而打他的暗器卻又是可破內家氣功的歹毒玩意,假使他不向下伏,必將被打入左脅背。

  是相當霸道的三棱釘狀暗器,貫入肉中,被琵琶骨所阻,釘在背骨上了,他伸手一抄,便將釘拔在手中。向側一滾,飛躍而起。

  「嚓」一聲輕響,劍虹一閃,刺入他先前仆倒的地方,危極險極,一髮之差,免了一劍之厄。

  星光下,一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眼前,左側不遠,銀衣少女剛向這兒奔來。

  原來少女和大宅的主人已先一步在這兒埋伏相候,不躲在林中,卻伏在林緣外的草叢裏,難怪他上當。若非他機警過人。及時運功躲避,這一釘可能貫穿了琵琶骨,甚至有透胸而出的可能,釘的勁道可怕極了。

  黑影一劍落空,也吃了一驚,拔劍搶近怪叫道:「好小子!你瞎了眼,竟偷到強盜祖宗的頭上來了,欺人太甚。說!你是初出道的小混球呢?抑或是來討野火的鷹爪孫?」

  少女到了,接口道:「李叔叔,他甚麼也不是,他是來找人的,把李厝當程厝,摸錯了門。」

  中海將三棱釘丟在被叫李叔叔之人的腳下,冷冷地說:「小可人地生疏,無意打擾寶宅,多有得罪,小可已再三向這位姑娘道歉了,何苦不高抬貴手?尊駕自稱是強盜祖宗,發暗器卻不按江湖規矩,我替你慚愧。在下挨了你一釘,聊算打擾寶宅些少薄懲,閣下也該心滿意足了,再追來不肯放手,將犯了窮寇莫追的忌諱,對你是不會有好處的……」

  聲未落,身形似電,閃入林內一晃不見。

  黑影怒吼一聲,急追入林。

  「打!」中海的吼聲像乍雷驟響。

  黑影身懷戒心,一釘未將中海擊倒,一劍落空,中海的身法也迅捷無比,不由他不暗暗心驚,聽吼聲入耳,急向旁一閃,豈知根本沒有暗器飛來,等他發覺上當,已經晚了一步,中海已經失了蹤影,遇林莫入,他只好放手。

  中海越過密林,突覺肩背上涼涼地,且有些少麻癢的感覺,只感到心中一震,暗叫道:「不好!這傢伙用的是毒藥暗器。」

  他對毒物不陌生,由創口的感覺和血跡的氣味,他已知道是屬於以草木提煉的慢性毒藥,藥性雖慢而不易消除,再不及時治療性命難保。

  夜黑如墨,如何找藥?事急矣,拖不得,他迫不及待地吞下一顆白衣神君所贈的奪命返魂丹,用匕首割開創口,擠出附近的血,向山深林密處走去。

  即使是黑夜,他也可從草木的氣味中分辨出藥物來,到了一處山坳,他關始在巖石草木中摸索,找他需要的藥物。

  天快亮了,他開始感到頭腦有點暈眩。

  謝天謝地,在紅日升上東山頭時分,終於找到所需的解毒藥,也找到一隻尚稱完好的殮金缸蓋。殮金缸是收殮骸骨的骨缸,他可管不了那麼多,三塊石頭架成一個灶,用枯枝生火熬藥,一部分藥物用石頭搗碎,作為外敷之用。

  他昏昏沉沉地倚在灶旁,強提精神控制著火候,上裝早已脫掉了,露出一身如墳如丘的結實肌肉來,背部和胸前,縱橫交錯著無數鞭疤,這是他役邊八年的遺痕。

  藥還沒熬好,朦朧中,突感眼前現出了幢幢人影。

  他神智仍然清明,只是四肢無力,眼前朦朧而已。漸漸地,人影已近,首先入目的人,是一身白裳的女郎,他記得,這是昨晚用劍制他的少女。

  另一人也是少女,依稀感到面善,原來是被他制了睡穴的帳中女郎。

  第三個人身材高大,國字臉膛,五綹長髯,一雙大眼冷電四射,勾鼻高顴。這人他也不算陌生,正是自稱強盜祖宗,打了他一枚淬毒三棱的黑影。

  「完了!冤家路窄,我又落在他們的手中了。」他想,絕望的感覺湧上心頭。

  三個人將他圍住了,白衣女郎脫口叫道:「咦!他還沒死呢!李叔叔,不必追究他了。」

  李叔叔重重地哼了一聲,得意地說:「二小姐,在一個對時之內,他死不了的,只是不能動彈神智昏迷而已,十二個時辰後才會斷氣,沒有我的解藥,即使是神針冷冰也無法救他。目下是否放過他已無關宏旨了,反正今晚他得死。」

  另一名少女穿了一身綠勁裝,氣沖沖地叫:「爹,女兒耍親手將他弄死,方消昨晚之恨。」

  李叔叔點點頭,說:「也好,但得先問清他的來歷。」

  綠衣少女抓住中海的髮結向前一拖,中海向前一仆,現出肩背上了草藥的部位,李叔叔一怔,說道:「喝!這傢伙還上了藥呢!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哩!」

  綠衣少女拾了一段枯枝,「唰」一聲抽在中海的創口上,敷在創口上的草藥四散紛飛。

  他想反抗,但渾身無力。

  綠衣少女夠狠,翻過他的身軀,說:「這傢伙賊頭賊腦,一看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爹,給女兒一顆提神丹,把他弄醒後好好治他。」

  「算了,小茜姐,何必和一個行將斷氣的人計較?」白衣少女在一旁勸解。

  小茜美麗的臉蛋上這時泛著重重殺機,俏甜的臉蛋罩上一重濃霜,看上去令人心中發毛,毫無可愛之處,與昨夜甜睡牙床上的她判若兩人。她黛眉一挑,橫蠻地說:「不行,這惡賊夤夜入室,用心可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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